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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朝會請寬言官、楊廷和乞老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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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記袁宗皋,“勿要使國事動蕩,當徐徐圖之”之言的朱厚熜,聽到楊廷和極力懇求之后,皺著眉頭,但并未出聲。

  眼見著新皇帝如此固執,若不及時加以規勸,恐又是一位正德。

  是故梁儲、王瓊等原本樂見其成的官員,此時卻咳嗽一番,立馬站出班位:“臣以為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之言甚是!

  想我太祖高皇帝,文成武德,澤被四海,善待言官,設立科道,真主欲復祖、宗之治,則萬萬不可有此,因言獲罪之舉!

  天下圣明者,無過于君父!陛下初踐大寶,攘除歷年弊政,此三代圣王亦難企及,何以今日卻自毀長城邪?

  伏望圣人聰明天祚,萬勿以宵小而有損圣德之名,臣等翌日歸于九泉,可笑顏面對祖、宗在天之靈也!”

  有了天官與內閣大學士打頭,也就意味朝堂風向標,正在維護言官。

  此時無論是討厭言官,或是喜歡言官者。

  多人走出班位,伏地頓首:“臣等期頤圣人垂憐,自古圣君未有因言治罪之舉。

  我朝圣天子在位,是故清除弊政,中興皇明指日可待,焉可因此小事,有傷陛下平明之理?”

  百官皆以楊廷和、梁儲、王瓊之言甚是。

  如果今日朱厚熜連言官都可輕易處置,來日處理諸人之時,又該如何對待?

  如此豈非再次變回正德年間?

  正德十四年,闕前所跪一百零七人,被杖斃者十余,其中還包括金吾衛、都指揮使僉事張英,跪于端門上諫,亦被施以廷杖八十后斃。

  這些事情才過去不到兩年而已,大家可謂歷歷在目,如何敢掉以輕心?

  所謂兔死狐悲!

  連科道言官,被皇帝肆意處罰,而眾人選擇袖手旁觀。

  翌日天子無故處罰自己,該當如何?

  言官吹毛求疵,風聞奏事,想讓大家都成為圣人先賢,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確足夠煩人。

  然其也并非無用呀!

  當皇帝肆意欺凌自己之時,這些討厭的人,同樣能夠為自己所用,上諫規勸天子。

  還有一個絕佳用處,那就是幫助自己打擊政敵!

  官場上,基本沒人屁股干凈。

  即使干凈的,找人抹黑一下,然后可以“無意”中泄露出去,言官必然惡狗撿屎,蜂擁而上!

  科道言官之職,便是如此,監察百司,規勸天子之用,故而明代爭斗基本上,科、道基本每次率先沖鋒陷陣,為他人做排雷兵!

  其中或有別有用心之徒,被人當槍使,不過也不可一言蔽之,就一定無赤膽忠心之輩!

  譬如科道言官規勸天子,其中有不乏有邀直買名之輩,然可一言概之,此輩皆是別有用心之徒?

  凡有腦子之人,皆不會如此想法!

  俗話有云:“一樣米養百樣人!”不外如是!

  如以偏概全,不是蠢就是壞!

  朱厚熜見文武群臣,合詞共意,遂輕輕哼了一句:“今滿朝文武合詞勸諫,朕雖有心處置爾等,然思重臣之意,不予追究,希望諸君日后勿要無事生非,使朝堂無法安寧也!”

  朱厚熜放過言官,但不代表言官就此善罷甘休,各自依舊躍躍欲試,想要再行劾奏楊廷和!

  若說明代官員不怕死,也有不少,如正德年間彈劾劉瑾、規勸正德南巡、北狩,左順門血案,楊繼盛、海瑞等等,皆是前赴后繼,不懼死亡。

  若說怕死的言官,同樣也多如螻蟻。

  但眼下不然,眾言官摸清朱厚熜命脈,今上愛惜羽毛,必然不會太過苛責言官。

  心中有了主意的言官,瞬間腰板子也硬了起來,各自準備清清嗓門,來一場大明第一諫,不將大明自李善長之后第一奸臣罵死,誓不罷休!

  然而此時的科道言官,則內部意見發生了分歧,其中有人暗中示意同僚,暫且莫要急躁,當徐徐圖之。

  遂言官在此時,皆遲疑一旁,未敢輕下決議!

  他們可并非愣頭青,每個科道言官,最少也是在其他崗位,任期滿后,再行遷至都察院及六科等衙門任職。

  至于說初出茅廬之人,則根本不會予以科道重任,新科進士,若想成為科道官員,首先禮部銓選便不會應允。

  正在科道言官、以及翰林院清流遲疑之時,楊廷和伏地而拜:“臣楊廷和啟奏圣人,廷和本庸人之姿,仰賴大行皇帝仁德,不棄臣無能,授以一品之厚祿,參贊機要之職。

  今驟聞犬子不法,假借臣之威名,借閱國家典籍不歸,細思之,蓋此乃臣昏庸無能所致。

  廷和老邁昏闕,已然不堪重用,伏惟圣天子念臣略有薄功,允臣致仕還鄉……

  楊慎大罪,當處之以刑,不然無法一振新朝綱領,乞求圣人明鑒千里……”

  朱厚熜此番做法看似恩待,但楊廷和久經宦海,這等小兒伎倆如何能夠瞞得過他的法眼?

  朱厚熜之法無非就是將他放在火上煉烤。

  不然,何至于他加官進爵賞特權,連兒子都從翰林院編修,晉升翰林院侍講,還直起居。

  要知道明朝自宣德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再也無人擔任直起居一事,如此也就無起居注一說。

  時隔多年,眼前這個少年天子,突然讓楊慎直起居。

  這并非恩典,乃是實打實的陷阱罷了!

  自漢孝武皇帝時有禁中起居注伊始,歷代都偶有起居注流傳,直到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四年始置起居令史,另有修起居注、監起居注等官,侍從皇帝,負責天子言行起居記錄,為后世皇帝為鑒。

  皇帝起居注有內外之分,皇帝入后三宮時,則由女官記錄天子所有言行舉止,包括臨幸之事皆記錄在案,此謂之“彤史”,掌記宮闈起居之事。

  譬如萬歷皇帝曾私自臨幸妃嬪,若非彤史記錄在案,則朱翊鈞必不認賬,朱常洛日子更慘。

  而朱厚熜所言楊慎直起居,則是負責外起居注,隨皇帝出入前三殿,以及文華,武英殿等,且原則上是不允許跨過乾清門。

  然除后宮以外,起居官則需隨時拿著紙筆,跟在皇帝,向使皇帝是要如廁,起居官也需在一旁,如同宮侍一般,側應一旁,等待皇帝召見。

  如若不然,假使皇帝如廁之時,突然說出一句至理名言,或者做出一首詩賦,乃至于想出一套治國良策,則天下無人知曉,此策出自何時何地,成為一件歷史懸案。

  是故凡為直起居則,皆為天子心腹肱骨,負責顧問之權。

  執掌著,原先內閣大學士,尚未有今日這般權勢之時工作。

  而朱厚熜甫登大寶,不過數日,連朝臣都未曾認清。

  楊慎何人,其有何能力,其秉性如何,朱厚熜一概不知!

  卻將此重要崗位,常伴帝王身邊,備咨顧問之職,授予一個是敵是友尚且不知之人,其動機足以令人深省。

  天家無小事!

  即使皇帝咳嗽一聲,百官也得再三細思,皇帝這聲咳嗽,是感冒,亦或有話吩咐,或是覺得此人之言,是否有所不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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