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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莫辭更坐彈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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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音沒去看天衡。

  對方語聲中隱含著的那一絲惡意,就算耳朵廢了她也能聽出來。再者說,她還有無數的記憶碎片用以輔證。

  滅亡是既定的。

  此刻發生的一切,都是走向滅亡的必然,唯一的區別便是:走向滅亡的時候它是個什么姿勢?

  蘇音無聲地嘆了口氣。

  換了近千種姿勢卻無一有用,本座乏了,現在只想安靜地蹲一個末世。

  見那野道……那姓蘇的女冠不言聲,天衡皺了皺眉,神情頗是不虞。

  但仔細思忖片刻后,他的面上卻又換過一副溫和的神情,將衣袖展了展,灑然笑道:

  “實話說罷,在下實則并無與道友為敵之意,如今觀道友神色,在下斗膽猜一猜,道友也不是來與在下斗法的,不知這話可對?”

  對,真挺對的。

  仰望著穹頂下璀璨的流星雨,蘇音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都斗法幾百回了,哪一回不是斗個der?既然結果不變,那還不如好好看會兒流星來點感官實惠呢。

  瞇眼打量了蘇音片刻,見她依舊無動于衷,天衡心頭暗松,溫聲道:

  “道友不說話,在下便當道友同意了。既如此,不如咱們各退一步,在下拿性命擔保保,絕會不與道友為難,道友不如就此歸去,卻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歸去?”蘇音終于將視線自漫天流星上收回,掃向了天衡:

  “你倒給我說說還能歸哪兒去?這世上還有能歸去的地方么?”她好笑似地搖了搖頭,一只手虛虛按上琴弦。

  一見此舉,天衡倏地面色大,眉心金印亮起,天邊滾過隆隆雷聲。

  他可是見識過此琴之厲害的,此時已是如臨大敵,

  只想著那琴聲一旦有異,

  立時便要回以金雷之術。

  然而,

  想象中的殺意卻遲遲未至。

  纖細的手指掃過琴弦,樂韻清冷若山間寒泉、崖畔清溪,雖然無調,

  卻自有一番蕭疏散淡的意味。

  卻也僅此而已。

  那曾令天衡亦覺得恐懼的音攻、那帶著一絲天道之意的吞噬之力,在這樂韻中并不存在。

  居然就是純粹的信手閑彈。

  天衡神情微滯。

  隨后,

  他眉間的金印便一點一點地淡了下去。

  不知何故,

  他在那琴聲中品出了濃濃的倦怠,

  而那趺坐于青蓮之上的女子,也仿佛幻化成了百戰而歸的將軍。

  將軍已老,

  滿頭霜雪,獨坐于無人的曠野,撫琴嗟嘆。

  而其實,

  就算不去聽琴,

  只看蘇音此時的神態,

  天衡亦覺出了一種骨子里的懶散,

  似是對一切都失去的興趣。

  那你還氣勢洶洶跑來作甚?

  當真就只是為了救一個天心?

  咄!真真不知所謂。

  天衡神情微冷,蒼老的面容如罩寒霜,

  厲著眉眼抬起頭,左右四顧。

  穹頂明光耀眼,流星如雨墜落,

  黑龍盤踞的浮空島已有小半沒入時塚,陣法的運轉沒有絲毫遲滯。

  他不放心,

  又暗自以神念溝通“吞時之蛆”。

  黑龍只是它的化形,其真身則是一條以時間為食的丑陋蛆蟲,

  之所以能夠化為龍形,不過是借用了那些妖獸靈物的一點點“氣運”。

  只要氣運夠好,

  泥地里的腐肉也能化為萬世難遇的絕品太歲,更何況這“吞時之蛆”本就極為罕有,比之真龍也是不差的。

  為了煉化出此物,天衡足花了數百年的時間,如今,這吞時之蛆的神識與四極陣緊緊相連,任何外界的變化皆逃不過它目中所視。

  天衡很快便得到了令人安心的回音。

  此即表明,再過上小半刻,他多年來的宿愿便可達成。

  強抑住心底的狂喜,天衡面上神情不變,手腕一翻,一張樸素的蒲團出現在他腳邊。

  他掠了掠衣袖,徑自坐下,再一招手,身前便多出了一張青玉案,案上酒果俱全,還有一壺靈茶。

  “卻不想道友還有此雅興,在下卻是有福,偏了道友一曲仙音,請,請。”

  便在他說話間,蘇音的面前也應聲現出一張朱漆小幾,幾上也同樣設著酒果靈茶。

  一時間,仙饌的清香四處飄拂,不僅滌去了這異度空間的詭譎,亦將二人之間那種劍拔駑張的氛圍給淡化了。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拖延之法,蘇音用腳后跟兒都能看出來,卻不去點破,手里有一下、無一下地撥著弦,

  閑閑地道:

  “天衡,你這陣法到底是怎么弄出來的?”

  “機緣巧合罷了。”天衡鐵定了一顆心要拖延,

  答得倒是挺快。

  只是,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本座放個屁還機緣巧合呢。

  蘇音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也料到他不可能跟自個兒說實話。

  就沖你這態度,前面neng死你大幾百回就不冤,哪怕是現在本座就這么坐著不動,也能一只手砍死你丫的。

  這樣想著,蘇音卻也沒那個心思再殺它個第一千零一回,權當這次咱就做個實驗,顰眉想了想,她便又換了個方向繼續問:

  “那依道友之見,修為達到何等高度,才能破得了這個陣法?”

  她笑了笑,索性再開誠布公一點,開始跟天衡掏心窩子:“不瞞道友說,就憑我這四十米長的大刀……”

  她“嗆”地一聲反手掣出青絲刀,在后者陡然變得驚恐的眼神中凌空虛劈了一下,又道:

  “再加個時弦之音……”

  識海中徵弦隨念而振,發出一聲極重的嗡鳴,那嗡鳴與青刃上的鋒芒如有應和,自刀柄至刀尖,劃過了一道淡淡的白光。

  剎時間,漫天飛星與四色穹頂盡皆失色,墜落的浮空島竟也在白光的威壓之下停了一息。

  天衡已然無法保持面上的淡定了。

  這一刻,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早已寫滿了悚然。

  他想道。

  這念頭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他心底了。

  縱使此刻對方的身上并無殺意,可是,僅是這猶如玩笑般的展示,他自忖也擋不住那一刀。

  更有甚者,那一線白光予人的感覺竟好似劈開混沌、分明乾坤,那已經不是法術之威了,而是……

  近乎天道。

  抑或,就是天道。

  天衡覺出了掌心的濕冷,喉頭卻干澀得幾乎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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