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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一剪靈絲心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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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花衣裳的簪花男子低下腦袋,兩手來回搓弄著繡了絢麗紋飾的衣角,一雙眼睛卻從眉毛底下偷偷摸摸往上瞄。

  可是,一俟觸及蘇音的眸光,那眼睛便又哆嗦著閃躲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抬頭看人,說話聲也是顫巍巍地:

  “我我我不敢去的,上仙……上仙大人法力無邊,您去肯定無事,因為您是上仙吶。

  我就不成了,我就一個頂頂沒用的蜘蛛精,修為又稀松平常,哪兒比得上您這樣不在五行三界內的大能啊?”

  語罷,這看著年輕實則已經是個老妖精的老頭兒便擺出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來,抬起頭迅速脧了蘇音一眼,見她仿佛并未動怒,他的膽氣便壯了些,又抖著嗓子繼續道:

  “我……小妖真的沒敢騙您,小妖就是因為本領低微,故此才不敢踏足仙家之地,再者說了,上仙大人既然都已經來了,想必也是沖著那仙境去的,不然好端端地您來這兒干嘛呀?”

  蘇音嘴角抽得跟中風了似地。

  這貨倒是把朱朱找他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再說了,看起來挺清秀一中年大叔,表情咋就能那么蘿莉呢?最要命的是,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一點都不違和,甚至還有點可愛,簡直神奇。

  眼下蘇音已經完全可以確定,江晚照江老頭兒,絕對、百分之百就是朱朱的阿公,這一臉慫萌慫萌的樣子與朱朱不要太像。

  緩了好幾口氣,蘇音才終是擠出來了一個笑:“你自個兒去不了就攛掇本座去,是這個意思不?”

  “不是的,真不是的,上仙大人明鑒,小妖冤枉吶。”江晚照白著臉,腦袋搖得像撥啷鼓,就差跪地求饒了:

  “再給小妖一萬個膽子,小妖也不敢這么欺瞞于您哪。實在是上仙一現身,那仙界里頭似乎就有了點兒動靜,小妖也是怕那里頭的仙人占了先機,就想著要不您搶在頭里過去打他們一頓……”

  他越說聲音越小,衣角都給快扭成麻花了。

  蘇音倒也沒太生氣。

  那所謂仙界,她是必定會去的,江老頭兒瞞或不瞞、騙或不騙,完全沒差,因為即便沒有他的這番話,蘇音得出的結論也一樣:

  仙界與被挖去的“現在”,以及這一片黑暗物質,必有關聯。

  江晚照便是現成的例子。

  這花俏老頭兒能活到現在還沒被粒子化,便源于有一根蛛絲為他續命。

  那蛛絲續的不但是靈氣,更是“時間法則”。

  某種程度而言,它與蘇音識海里的角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皆是為迷失者錨定了一個方向,就如茫茫大海中亮起的燈塔。

  有了這個錨點,陷入時間混沌中的人才能保有正常世界運行的法則秩序,并以此為基準校正自身時間,免受時間亂流的侵害。

  再繼續往下推,在這片混沌的黑霧之中,除了蘇音這個隨時帶著個時間校正器的異類,惟有也只可能有一個存在,擁有連接并掌控正常時間秩序的力量——即制造出這堆黑霧的人。

  蘇音認為,這個人九成九便是靈虛。

  而得出此結論之后,則仙界與靈虛道人之間,便也劃上了等號。

  “那里到底有什么令你害怕的呢?”蘇音目注江晚照,說話聲很是輕柔。

  “哎喲,上仙大人這可是為難小妖嘍。”江晚照擺出了一張苦瓜臉,看著倒也有了點老頭兒的樣子:

  “小妖何德何能,哪里辨別得出仙界的內情啊?小妖只是隱隱覺著那個……那個……”

  他歪著腦袋,眉毛眼睛盡往一處皺,表情十分糾結,想說又說不出似地。

  蘇音便猜測他可能是許久不曾說話,措詞方面遇到了瓶頸,遂提醒他道:

  “是不是那里的靈氣有問題?”

  雪蛛的種族天賦便是全系靈氣親和,它們對靈氣的感應度也極為敏銳,想必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也是由此而來的。

  可出乎蘇音意料的是,江晚照竟否定了這個說辭。

  他的腦袋左右搖啊搖地,發髻上碩大的冰花光耀灼灼,險些沒閃瞎蘇音的眼睛。

  只聽他道:“不是的,上仙大人。并非是靈氣的問題,那里的靈氣很精純來著。”

  老蜘蛛精兩個眼睛努力往上翻,一臉地絞盡腦汁,驀地一拍腦門兒道:

  “是氣機!著哇,那地方的氣機……嗯,也不盡是氣機了,怎么說呢,若是將那仙界比做一方小千界,則那小千界和小妖見過的那些小千界、秘境之類的,不大一樣。”

  蘇音側首想了想:“你是說……運轉法則?”

  “對,對。正是如此。”江晚照咧開嘴用力點頭,臉上的討好能摘下來當花兒戴:“上仙果然無所不知,是小妖太愚鈍了。”

  蘇音沒去理他的馬屁,蹙眉沉吟起來。

  以江晚照元嬰中階往上的修為,他的感覺應該不會錯,而若其所言屬實,則仙界錯亂的法則便不在時間,而是空間了。

  回憶著大風城殘破的城廓,蘇音心中隱有所悟。

  她抬頭望向江晚照,神情在一瞬間變得肅然:“我要往仙境一探,你是與我同去,還是在此處候著?”

  江晚照馬上很狗腿地道:“小妖自是與上仙大人同進退。”

  蘇音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還以為這貨會怕得不敢去呢,沒想到這會兒他腦筋卻清楚了,卻也不枉了那千年的修為。

  蘇音這一去,天知道會發生什么,而萬一那仙境有所變化,江晚照身上那根續命蛛絲還能不能給他續上命,就很難講了。

  蘇音看破不說破,點了點頭,反手取下舊琴橫于臂彎,右手五指向琴上一劃。

  “嘩啷”,清音如寥落的風,吹得滿世界黑霧微微震蕩。

  五色海上,角弦陡然大振起來,那濃黑的霧墻竟應聲裂開一道口子,冥冥中似有山崩之聲響起,至堅至偉、雄渾壯麗,濃夜中好似洇出一片淡淡的紅光。

  江晚照身前那層毛玻璃狀的物質迅速溶解開去,就像是融化的冰塊,鎖縛著他的那股無名力量,亦如解凍的大地一般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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