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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簾底風輕新來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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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朱的大眼睛眨巴了兩下,看了看蘇音,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畫,小眉頭皺了起來,表情顯得有些困惑。

  她自是明白蘇音是想讓她瞧瞧這畫,可是,這么丑丑的畫,有什么可看的呢?

  我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盆友.jpg

  蘇音曉得她在想什么,仍舊不語,只將肖像畫又往她眼前湊了湊,意思是“你再仔細瞧瞧唄”。

  在領悟“上仙大人”的意圖這個方面,朱朱那可是大師級別的,見狀立時乖乖地點了點頭,使勁睜大眼睛,黑寶石般的眼珠子凝在畫上,一動也不動。

  數息后,小蜘蛛精突然“哇”地叫了一聲,伸出小手指著畫道:“哇,是阿公呀!是阿公呀!”

  她似是開心極了,腦袋上的羊腳辮隨著她的動作一歪一顫地,那張仰起的小臉上滿是崇拜,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

  “上仙大人最厲害最聰明噠,把朱朱的阿公都畫出來了呢,上仙大人果然是天上地下第一強大的真仙大人。”

  小姑娘一高興就把忌諱給忘了,張口閉口“上仙”“真仙”地,馬屁拍得溜響。

  居然還真是啊。

  蘇音抽著嘴角,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在看到那八條腿之后,她立時便了個大膽的猜測,想著這該不會就是朱朱那個被妖怪抓走的阿公吧?

  事實證明,她蒙對了。

  將畫紙翻轉來看了好一會兒,蘇音實在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咳嗽了一聲,小聲地道:

  “那個,朱朱啊,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看……嗯,認出來……這就是你家阿公的呢?”

  實在是太抽象了啊。

  若不是有那八條腿子打底,蘇音死也不可能對這幅畫產生任何具體的聯想。

  那草率至極的畫風、那歪七扭八的線條,模糊掉了一切性別、種族、外貌等諸如此類的線索,只能看出來這畫的是個人。

  而事實上,就連最后一個選項也是錯誤的,因為這畫的還真就不是個人。

  朱朱卻是不疑有他,軟糯的童音里帶著欣喜:“朱朱原先也沒認出來呢,后來一看到畫里面的衣服還有頭發,就認出阿公來啦。”

  她說著便踮起腳尖,小腦袋湊到肖像畫面前,很貼心地指了指那亂草般的發髻與勉強能看出是衣服的部分,道:

  “阿公最最喜歡花啦,阿公的頭發上、衣服上都有花的,朱朱看到花就知道是阿公了呀。”

  隨后,她又加重了語氣,小手指起勁兒地點在發髻左側那個在蘇音看來如同線團的一坨東西,驕傲地大聲道:

  “這是我們雪窟里面才有的‘亂花’,很漂亮的,阿公每次都會摘下來戴在頭上。”

  蘇音一臉呆滯。

  一個滿頭白發、腦袋上插花、穿著花衣服還長了八條腿的……老頭兒?

  這是什么顛覆的畫面?

蘇音不著痕跡地扶著窗欞,緩了好一會兒,總算將腦海中那不可名狀的想象給驅散了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對異常物種的接受度似乎還有待提高。

  同時她也很懷疑這老頭兒是不是真的被妖怪抓走了,因為畫中的他看起來超開心的,嘴咧老大,傳遞而出氣息絲毫不緊迫。

  不過,這事兒眼下卻還得往后靠,珠娘母子才是首要的。

  軟語安慰了朱朱幾句,蘇音便將窗戶闔攏,喚醒了沉睡中的珠娘。

  珠娘并不知發生了何事。

  她最后的記憶是蘇音立在窗前,窗外雨下得正急。

  然后她便睡著了。

  如今被蘇音喚醒,她只覺神清氣爽,身上仿佛輕了些,精神頭也好了許多。

  “奴失禮了,竟就這般睡了過去。”珠娘似是頗為難堪,抬手扶了扶發鬢,又低頭撫平衣角,籍此掩去面上的神情。

  看起來,天心道人的“赤霞”,還有著一定的刪除與篡改記憶的功效。

  真是攻守兼備、可進可退的超強靈術啊。

  蘇音在心里贊嘆了一聲。

  珠娘的反應并未超出她的預料,且也想好了應對之法,此時便淡然一笑,道:

  “此事卻是我先斬后奏,不曾提前知會你一聲,如今且聽我細細道來……”

  她將珠娘面上癜痕已去之事大致說了,卻并未詳述其過程,只以一句“略施法門”輕輕帶過。

  至于信箋與畫卷之事,則只字未提。

  于珠娘而言,這些皆是不曾發生之事,知也無益,倒不如索性丟開還好些。

  聽了蘇音的話,再看著蘇音拿來的鏡子里自個兒的臉,珠娘的眼圈兒又紅了,哽咽地道了聲“仙姑大恩”,起身便要下拜。

  蘇音忙扶住她,柔聲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桃香姑娘托付在前,我也是履行承諾。你們母子倆好好地,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珠娘一聽此言,登時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地往下掉,直是哭得泣不成聲。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哭過了。

  自踏進青樓的第一晚起她便知曉,哭是頂頂無用的,尤其是在對你無絲毫憐惜之意的人面前,眼淚只會引來厭棄與薄待。

  所以,她后來雖也哭,卻只在挑準的時機與人面前時才會哭。

  且那掉淚時的神情、體態、言辭等等亦有講究,過猶不及,而若太不及了,則又起不到作用。

  說起來,樓子里的姑娘們,哪一個又不是算得精刮?一顆眼淚拋出去,若討不回男人家雙倍的疼惜,又如何掏空他袖袋里的銀子呢?

  而如今日這般無所顧忌地大哭,卻是珠娘這些年來的頭一回。便連當年許承宗過世時,她亦不曾這樣哭過。

  蘇音目注于她,數息后,又轉開了視線。

  雨仍未歇,淅淅瀝瀝地敲打著屋檐,不知何處飛來了一只燕子,孤零零地剪過漫天雨幕,在檐下逗留了一會兒,復又拍打著翅膀飛遠了。

  珠娘的哭聲低了下去。

  她似是哭得累了,也或許是多年積壓的情緒得以宣泄,故雖然還在啜泣,卻不似方才那樣近乎于失控了。

  蘇音以意念讓阿白喚回了許晉。

  到這孩子登場的時候了,且接下來的事亦與他有關,此外,他也是蘇音了卻這段因果的最后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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