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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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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木輕云。

  蘇音看著眼前的黑衣女子,越發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雖然這女子有著與木輕云完全相同的外貌,五官眉眼毫無區別,但氣質卻大相徑庭。

  木輕云有多么地風情萬種,這女子便有多么地陰森冷淡,兩個人幾乎就是兩個極端。

  然而,這仍舊不能解釋黑衣女子何以將鬼鎖進了根須。

  “你抓著這些鬼是要……渡化它們?”蘇音試探地問道,一面向那幾只陰鬼掃了幾眼。

  那幾只鬼顯然已經快要不行了,身上的陰氣非常稀薄,而鎖住他們的根須卻生龍活虎,每一根都碧青油亮。

  這是進補進痛快了還是別的什么,蘇音暫時還搞不懂,但她能感知到根系中傳遞而出的那種特別快活的氣息。

  黑衣女子一臉奇怪地看著蘇音,仿佛不明白她怎么會這樣問:“渡化?為什么要渡化?這種有營養的東西不都是拿來吃的么?”

  蘇音被她說得呆了呆。直到腦子里轉了幾個彎兒后她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是“肚化派”的,難怪氣息如此陰沉。

  食譜對性格的養成果然很重要啊。

  蘇音不免感慨了一下。

  據說,愛吃甜食的人脾氣都很好,整天開開心心樂呵呵地;而戒碳水的則通常暴躁易怒,經常無故發火。

  刨除食譜對性格的影響不談,吃鬼其實并不算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陰鬼本就不該現于陽世,其存在本身便有違天道,而無論以何等方式令其消失,皆不違反天道運行的法則。

  大道三千,各行其路。

  吃,未嘗不是一種道不是么?

  “先不說這個了,麻煩你告訴我木輕云現在在哪里?”蘇音很快摒棄掉諸多雜念,問起了此行的目的。

  黑衣女子聞言,臉色變得愈加蒼白起來,身后巨大的根系虛影浮動著,數以萬計的青須無風而顫,仿佛隨時都會斷掉,看上去既詭異又脆弱:

  “她……睡著了。”

  她的聲音非常輕,兩只手緊緊地揪著衣帶,手指頭絞來絞去,腦袋埋在胸前,像個做錯事等著挨罰的小女孩。

  蘇音“哦”了一聲,面上的神情頗為平靜。

  她早就猜到了對方可能會這樣說,停了片刻,便又問道:“她睡著了,所以,你就出來了,是么?”

  “……嗯。”黑衣女子點了一下腦袋,偷偷抬頭看了蘇音一眼,又飛快垂下視線:“我……我想出來玩,她……同意的。”

  她的聲音特別輕,說完了又偷瞄了蘇音一眼,仿佛在看她有沒有發怒。

  蘇音突然就有種化身為老師正在接受熊孩子自我檢討的感覺,一下子有點接受不過來。

  分明氣質陰沉有如暗黑界大佬,可黑衣女子這一開口,反差萌不要太明顯,蘇音倒像是一腳踩空,半天落不到底。

  費了好大力氣將這感覺抹去,蘇音斟酌著字句問道:

  “你看我這樣理解對不對。你們事先約好了一個時間你出來玩,她回去睡。結果到了約定的日子她卻還睡著沒醒,于是你便也回不去了。是么?”

  黑衣女子一下子抬起頭,陰森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卻又大又明亮,給蘇音的感覺就像個在挨揍邊緣突然看到救星的學齡前兒童。

  “原來你都知道的啊?”黑衣女子特別開心地咧著嘴,看向蘇音的眼神充滿期待:“那……你把她叫醒好不好?我想回去了。”

  蘇音完全被噎住了,一瞬間竟生出想要摸摸孩子頭的想法。

  她連忙將這念頭壓下,也不說話,只靜靜地、高深莫測地看著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眼里的光彩,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你也叫不醒她么……”

  她呢喃地說道,身后的根系虛影緩緩蠕動,冷森森的氣息彌散開來。

  雨變大了。

  霏霏泠泠,帶著秋天的蕭瑟,空氣中開始有了一絲寒意,仿佛這一場秋雨過后,凜冬便將到來。

  先不說別的,這場雨和黑衣女子的心情,似乎是有直接關聯的。

  蘇音這樣想著,心緒并不像表面看來那樣平靜。

  她其實是有一點……呃,老實講并不能說是一點點,而應該是挺多挺多點兒的……沒底的。

  這情況確實是她料想中的一種,因此在得知真相后她并不吃驚。

  然而,當猜測只是猜測時,她還存著幾分僥幸心理,認為“劇情應該不至于發展到這一步吧”,可現在,事實就這樣攤放在了眼前,而黑衣女子的態度又是如此地……天真不諳世事,蘇音卻又真切地希望自己之前是猜錯了。

  人就是這樣奇怪而又矛盾的動物,哪怕修了仙、超了凡,那點兒人性的底子卻始終無法磨滅。

  蘇音并不自傲于這一點人性,卻也沒有修仙修到最后不是人的自覺。

  更何況,這一點人性可是她豁出命去才留下的,因為她始終堅定地認為:

  仙出于人,而她,并不想成為某個高高在上的神。

  于是,一門心思只想修個仙的蘇音,此時便覺出了肉體凡胎的頭疼。

  物理與象征雙重意義上的。

  黑衣女子和木輕云,其實是一個人。

  但,她并不是“她”。

  套用現代醫學的觀點便是:

  這是一具身體里存在著的兩種人格,只是,木輕云的情況還要更復雜些。

  眾所周知,木輕云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柳樹精修成了人身,故此,人類世界純粹的科學理論并不完全適用于她,偏玄幻側的科幻向才比較符合她的實際。

  木輕云,是生長在地表的枝干所化;

  黑衣女子,是生長于地底的根須所化。

  一體雙魂,各有所系。

  在察覺到小巷中那些格外茂盛的植物根系后,蘇音便已隱隱猜到了這一點,而此刻預感成真,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擲骰子擲出了個一點,高興才有鬼。

  真是歹運啊。

  蘇音慢慢地閉上了眼。

  她當然不是死了或昏了,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罷了。

  她也知道,閉上眼除了讓自個兒眼前一黑之外,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她就想先閉會兒眼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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