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兒帖赤那雖然看到了這些人表示臣服,一個個彎腰俯身的樣子,看起來可沒有一丁點的瑕疵。
看著這些人的臉,他的腦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來唐匹敵對他的交代。
“拉攏不是唯一的手段,且拉攏只能讓膽小者順從,你拉攏不到強大的對手,留下弱的對手,除掉強的對手,如果做到這樣,才能迅速的平定草原。”
唐匹敵對孛兒帖赤那說:“如果他們全都表示的恭順,且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表示了恭順,那么這樣的恭順一定是假的,一戳就破。”
孛兒帖赤那問唐匹敵道:“唐匹哥哥,那我應該怎么做?”
唐匹敵道:“簡單,讓他們都在你的保護之下,但他們之間不能團結,讓他們真正的仰仗你需要你,而不是只需要恭順你欺騙你。”
這話唐匹敵說起來簡單,讓他去做的話當然也簡單。
可孛兒帖赤那知道,這對于自己來說絕對是個挑戰。
以前他跟著唐匹敵南征北戰,從來都沒有參與過決策,他只需要聽令就好。
一直都是唐匹敵的手指向哪里,他就帶著他的納蘭鐵騎攻向哪里,如此簡單,完全不用費頭腦。
雖然唐匹敵一直都在有意培養他,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天賦其實并沒有多強。
當然,誰在唐匹敵身邊久了,都會懷疑自己的能力和天賦,因為他們能力再強天賦再好,也一樣是不行。
在鐵鶴人南下入侵納蘭草原的時候,他用了唐匹敵教的戰術,硬生生的扛住了鐵鶴人五十萬大軍的攻勢。
現在,他在鐵鶴人的老家了,在鐵鶴王庭,在他面前的是一群看起來已經被他嚇住的順臣,實則隨時都可能對他反戈一擊的敵人。
想到了唐匹敵說的那些話,孛兒帖赤那就逼著自己去思考,冷靜的思考。
怎么才能讓這些看起來都在自己的保護之下,離開了他就不行。
換句話說是不得不仰仗自己的保護才能生存,但他們又不能團結......
看著這些人,孛兒帖赤那忽然間悟了。
他們本不團結,之所以需要團結起來,是因為他們單獨任何一個部族,都不是納蘭鐵騎的對手。
所以不需要去給他們創造出矛盾,只需要把他們之間本就存在的矛盾擴大即可。
一念通達,孛兒帖赤那隨即笑了起來。
他就在這鐵鶴人的王庭大殿里設宴款待了這些部族的首領,挨著個的給他們敬酒。
等到差不多都喝了不少的時候,孛兒帖赤那借口自己有些頭疼,先離場了。
然后他把手下親信叫過來,讓他們想辦法,悄悄的通知幾個小部族的首領,后半夜到大殿里偷偷見面。
第二天,這些見過了孛兒帖赤那的部族首領,全都找理由先離開了王庭。
而其他部族首領卻都被孛兒帖赤那留了下來,還說為了慶祝草原各部的聯盟,要在這里辦一場盛會。
那幾個離開了的小部族首領,急匆匆的趕回了各自駐地,然后調動了他們所能調動的所有兵力,聯合起來后,突襲了一個規模比較大的部族。
當消息傳到王庭的時候,那個被打了的部族首領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回去。
可他此時回去也沒有什么用處了,他的部族已經被攻破,所有人都成了俘虜。
來報信的人說,那幾個聯 合起來的部族,搶走了他們所有的牛羊和錢財,甚至還搶走了不少女人。
他的部族隊伍都被俘虜了,他已經沒有能力回去和那幾個部族開戰。
于是他只好求到了孛兒帖赤那,孛兒帖赤那得知這件事后,也一樣的勃然大怒。
他立刻派人,去把那幾個部族首領都找來,在王庭當面解決。
幾方的人都到了,孛兒帖赤那把那幾個小部族的首領一頓臭罵,那幾個人本就是被孛兒帖赤那授意去做的,所以也就配合著演演戲而已,裝作誠惶誠恐。
最后,孛兒帖赤那要求他們把俘虜的人全都放了,至于被他們搶走的牛羊和金銀財寶,那幾個人說什么也不愿意交還,看起來態度格外堅決,當然這態度堅決也是孛兒帖赤那教的。
于是孛兒帖赤那就說,你們若不把牛羊物資交還回去,那就得做一件其他的事來補償。
這時候,就順理成章的提到了,那個被打的部族,他們和誰有什么恩怨。
于是,孛兒帖赤那做主,讓這幾個小部族聯合出兵,再加上被打的那一家,幾方聯手,去把被打那一家的仇人部族給滅了。
按照約定,被滅了的部族,所有牛羊物資和大部分女人,都歸之前被打的那家所有。
而所有的俘虜,都被其他幾個小部族分了,成為了他們的奴隸。
這樣一來,這幾家看起來都算是賺到了,只是多多少少而已。
但是被滅的那一家就顯得格外倒霉,可又能怎么樣呢?
這個時候,那個被滅的部族也有相好的部族,這幾個部族首領站出來,請孛兒帖赤那給個說法。
于是,孛兒帖赤那就把被滅的那個部族的草場,平分給了那幾個為此部族出頭的部族首領。
原本那被滅的部族首領還期盼著他請來的朋友可以聯合起來,給孛兒帖赤那施壓。
可沒有想到,他的那些朋友,在得到了他的草原后,開心的不得了,根本就不理會他了。
可就在這時候,最初的那幾個小部族又站了出來,當然還是孛兒帖赤那授意的。
這幾個部族的首領在孛兒帖赤那面前大鬧,說仗是他們打的,族是他們滅的,為什么草場分給了別人。
如果不能做到公平的話,那就開戰。
于是孛兒帖赤那做主,讓那幾個分得了草場的部族,各拿出來三百頭牛,給鬧事的那幾家平分,如此作為補償,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那幾家還要鬧,孛兒帖赤那就說,既然你們不聽我的,那我就只好和另外幾家聯手滅了你們了。
這一下,那本來就是假裝鬧事的幾家連忙認慫,表示這樣可以接受。
這事辦完了之后,孛兒帖赤那成功的讓這外草原的諸多部族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納蘭鐵騎確實沒有能力把草原上各部族都滅了,但有能力和其他人聯手把不聽話的滅了。
這個時候,誰要是冒出頭來做那個不聽話的,那一定是沒有什么好下場。
于是,各方勢力都不得不仰仗孛兒帖赤那,這就讓草原各部族出現了一種敵對的平衡。
把這一切做完之后,孛兒帖赤那都對自己有些佩服起來,心說原來我也不是自己以為的那么笨。
當然他之所以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完全是因為唐匹敵的原因。
到了這個時候,孛兒帖赤那就開始了他計劃的 第二部分,這第二部分,才是針對鐵鶴人的。
孛兒帖赤那頒布法令,如果是誰窩藏包庇了鐵鶴人,那他將率領草原聯盟的軍隊,將這個包庇鐵鶴人的部族滅了,所得的一切,都會平分給出兵的部族。
相反,如果誰主動的把鐵鶴人交出來,或者是向納蘭部族的騎兵告密哪里有鐵鶴人,就會得到豐厚的獎賞,反正這獎賞都是從鐵鶴王庭搶來的。
這計劃的第一部分是鋪墊,也可以說是定一個基調,而第二部分才是真的兇狠。
這草原各部族之間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同盟,如果借助這個法令可以讓自己敵對部族遭受滅族之災,那當然要干啊。
若是誰的部族里藏了鐵鶴人,他們自己不說,別的部族也會告密。
所以這些部族全都動了起來,他們誰也不敢給自己的對手機會,當然也想找到機會滅了對手。
于是,外草原上開始了一場絕對稱得上慘無人道的鐵鶴人滅族行動。
各部族都在查,別說是鐵鶴人,但凡是和鐵鶴人有關的,都被抓出來殺了。
這個計劃一旦開始,草原上就再也不可能有鐵鶴人重新崛起的機會。
那不到三十萬的鐵鶴騎兵,就算是回到草原上,也不會再有人怕他們了。
整個草原,大大小小可能有數百甚至上千個部族,他們現在全都變成了鐵鶴人的敵人。
曾經被鐵鶴人殘忍欺壓迫害他們敢怒不敢言,現在他們非但敢言他們還敢動手。
孛兒帖赤那通過他這一連串的手段,迅速的讓鐵鶴人在草原上再無立足之地。
而此時此刻,那二十幾萬鐵鶴騎兵,在寧軍騎兵不斷的襲擾之下,根本走不快。
好不容易到了外草原的邊界,馬上就要回到草原了,又被涼州鐵騎埋伏。
一場激戰之下,涼州鐵騎殺了鐵鶴上萬人,明明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鐵鶴人卻不敢戀戰,倉惶逃進草原。
他們以為回到草原上,一切厄運就都會過去,誰想到更大的厄運是在他們統治了幾十年的草原上等著他們呢。
這些鐵鶴騎兵一回來,迎面就遇到了以孛兒帖赤那為首的草原聯軍。
一場大戰之后,二十幾萬鐵鶴騎兵,逃出來的不過三四萬人,狼狽的離開草原又回到了漠北。
澹臺器和澹臺壓境父子率領的中原騎兵還在這等著呢,兩面夾擊之下,這三四萬人也沒有能逃過一劫。
自這一戰后,雄踞外草原那么多年的鐵鶴部,也是外草原最大的部族,就這樣徹底從世上滅絕了。
可歸根結底來說,鐵鶴部的滅亡,和他們部族自己的幾次判斷失誤有著不可忽視的關系。
如果鐵鶴部沒有兩次南下進攻納蘭草原,也就不會讓鐵鶴部到最后只剩下這三十萬騎兵能拿得出手。
兩次南下,他們都是帶著四五十萬鐵騎進入納蘭草原,兩次都幾乎被打的全軍覆沒。
這兩次慘敗后的元氣大傷,才是鐵鶴部被滅族的根本原因。
而他們對黑武人的唯唯諾諾,是他們被滅的另外一個原因。
若他們這一戰沒有出兵漠北,唐匹敵和孛兒帖赤那也一樣找不到機會。
如果沒有這幾次戰爭,鐵鶴部依然是那個能隨隨便便調集六七十萬善戰騎兵的最大部族,那這外草原的霸主依然還是他們。
可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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