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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決戰東境大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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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山上空的大殿,破開了一道缺口。

  泥瓦破碎,簌簌落下的,不僅僅是灰塵。

  還有光明。

  寧奕面無表情,望向韓約,再望向坐在鐵王座黑暗陰翳中的二皇子。

  只一眼,他便知道……凈蓮當初的猜測是沒錯的。

  云州案與東境有千絲萬縷聯系,而琉璃山中,必有“影子”同黨的存在。只不過那時候凈蓮朱砂猜測是韓約與影子建立了密謀,如今來看,他們猜對了方向,卻猜錯了人。

  “二殿下,你貴為大隋皇儲……與黑暗生物勾結密謀。”寧奕彈了彈肩頭灰塵,幽幽道:“單此一條,你就不配成為大隋未來的王。”

  李白鯨陰沉道:“配不配,你說得不算。”

  對于眼前的年輕人,他印象頗深,一開始只覺得是個福大命大的傻小子,從西嶺鄉野里走出來,僥幸得到圣山青睞,來到天都,父皇高看他一眼……可是從天神高原狩獵歸來之后,他愈發覺得自己對寧奕的判斷有誤。

  這不是一個空有好運的蠢貨。

  再到后來,自己失勢天都,固守東境,想殺寧奕,也沒了辦法,于是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根眼中釘,肉中刺,肆無忌憚地生長發育。

  最終,便到了今日。

  “今日……是清算日。”

  寧奕拍干凈身上灰塵,握住細雪劍柄,輕聲道:“寧某一路走來,殊為不易,還要感謝二位不殺之恩。想必這幾年,二位日日夜夜,想要殺我,怕是想得快要發瘋了吧?”

  韓約抿唇一笑,文弱書生的笑容,看起來有三分書卷氣。

  “小寧。”他竟輕柔喊出了這么一個不帶殺氣的稱呼,“你我初次見面,到如今,過了多久?六年,七年?”

  這一番話,觸動了寧奕記憶。

  從天都客棧的那場大雨初見開始算起,無數畫面如碎片般拼湊重組,東境狩獵,自己西出玉門,拜葉長風為師,再到東行大澤,收集古卷,復蘇于妖族天下,游走于生死之間……這一幕幕畫面,如昨日歷歷在目。

  自己這條修行路,走得艱難,全靠東境施加的壓力。

  不知何時,那座自己只能仰望的高山,今日終于可以齊肩平視。

  走到這一步,寧奕用了七年。

  “別這么喊我,我跟你不熟。”寧奕不帶感情地回復,他看著那個瘦瘦弱弱的書生,木然道:“我今日來取師父的稚子劍鞘,還有……你的性命。”

  “好啊。”

  韓約微微一笑,搖頭道:“我怎么記得,這句話,很多年前你就說過?”

  話音落地。

  鐵王座身旁的書生瞬間消失不見。

  寧奕神情平靜,猛然拔劍。

  璀璨劍光如一抹長虹,瞬間布滿整座大殿,兩蓬火光對撞,映襯出韓約和寧奕幾乎抵入對方骨骼的攻伐之姿。

  三千六百縷執劍者神性劍氣,以寧奕為圓心,瞬間撐開一座大域,磅礴神性如烈日般浮現。

  “轟隆隆——”

  琉璃山頂大殿地面直接被劍氣連根拔起,灼目劍芒之下,坐在鐵王座上的年輕殿下,發出痛徹骨髓的怒吼咆哮聲音。

  李白鯨原本以為自己與影子簽訂協議,是一樁無關緊要的布局,但萬萬沒有想到,此刻撐滿整座大殿的神仙劍芒,僅僅是觸碰到自己肌膚,便迸發出劇烈的灼燙,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剝離開來!“寧——奕——”

  他掙扎著站起,黑暗中的鐵王座被煌煌大日的盛芒無情照耀,陰森的黑鐵冰消雪融,劍氣穿打之下,李白鯨跌下高臺,無處遁形,狼狽撕扯著自己衣衫,露出血蛇一般的肌膚。

  在灼心的痛苦下。

  李白鯨雙手撐地,像是烈日下的一尊雪人,隨時可能會與那鐵王座一同消融,他用盡最后力氣,聲嘶力竭地開口:“先生……救我……”

  頂住寧奕九成劍氣的韓約,神情陰沉,回頭瞥了一眼地面上的黑衫“血人”。

  行至今日,令他畢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葉長風打至跌境,不是被稚子封住修為,也不是被守山人擊敗。

  而是自己全心全意輔佐的弟子,在最后關頭,為求一勝,放棄底線,選擇與影子同流合污……李白鯨此刻身上沾染的污穢氣息,已經濃郁到讓自己都無法忍受。

  但即便如此。

  韓約還是選擇了出手。

  書生輕嘆一聲。

  “珰”的一道震響!

  韓約屈起兩根手指叩擊在細雪劍鋒之上,肉眼根本無法捕捉他這一次出手的軌跡,寧奕這邊感知到的……就只有一道雷音震響!

  玉女身的雷音,毫無預兆地在神海內響起。

  “唔……”

  寧奕悶哼一聲,踉蹌后退一步。

  正是這一退,使得煌煌劍芒,沒有直接灼殺那位墮落皇子,書生彈指之后,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瞬間后掠。

  一息之間,韓約來到李白鯨身旁,一把擄過二皇子,兩人沖天而起。

  琉璃山宮殿炸開一道光柱。

  漫天紅霞,以韓約李白鯨為圓心兜轉。

  凜冽高空,寒風刺骨,不再被執劍者劍氣灼燒,李白鯨身上的肌膚傷疤迅速恢復,他喉嚨里是吞火一般的灼燙,嘶啞開口:“先……生……”

  韓約輕聲道:“二殿下……不要再喊我先生了。”

  二皇子猛然一怔。

  “你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你我便沒有師徒情分了。”書生低垂眉眼,語調仍然溫柔,“待我重開六道輪回,會以天道渡你,拔除罪孽……若是此法無用,那么我也會殺你。”

  這句話的語氣溫柔如春風。

  李白鯨怎么也不敢相信,“我也會殺你”這句話,會從甘露先生口中說出,但是在這一刻,他看到了先生眼中飽含的諸多情緒。

  失望,痛恨,憤怒。

  甘露先生是一個極其果斷的人,尤其在殺人這一方面……他畢生殺人,從未猶豫過一剎。

  而在此時,他猶豫了。

  他本該在見面之時,將二殿下,與那十四位災劫,一同斬殺。

  “我……不愿你死在寧奕劍下。”

  韓約輕聲道:“白鯨,我現在放你離開……你可以選擇逃出大澤,也可以選擇,留著這里,等我救你。”

  他最終還是給李白鯨留了一條路。

  若李白鯨選擇離開,那么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

  若二殿下選擇留在這里。

  那么他說什么,都要重開大澤世界的六道輪回,嘗試救他一命。

  但……若是嘗試一切辦法,救不了渡不回。

  那么他,還是會殺李白鯨。

  琉璃山下。

  李白鯨怔怔看著書生,先生果然如之前所說那般,將他救出大殿,便棄之不管……重回穹宇,與那道灼烈劍芒撞在一起。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二皇子站在琉璃山腳,猶如一具行尸走肉,在這一刻,他陡然回憶起那個陰翳中男人對自己所說的話。

  “黑暗中,留有我的冠冕……”

  李白鯨忽然捂住自己面頰,十指如鉤,劃破面皮,撕扯出觸目驚心的血紅痕跡。

  他喉嚨里蕩出嗬嗬嗬的殘破笑聲。

  可笑。

  太可笑了。

  若冠冕不能沐浴光明,那么王座無意義。

  他到這一刻才明白,原來東境這一場棋局的輸贏,不在于甲子城勝負,不在于哪一戰成敗,不在于大澤是否還在,甚至不在于自己活著,死去,先生活著,死去。

  哪怕拼至一兵一卒,耗至大澤血枯,自己被斬掉頭顱,他都不算輸家。

  他在與整座大隋天下斗。

  而如今……他是真的輸了。哪怕能夠贏下甲子城,再贏下自己兄長,贏下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先生對自己說過,有時候為了完成一件事情,可以不擇手段。

  先生還對自己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可以放棄底線。

  自己……混淆了界限,于是……失去了底線啊。

  狂風吹動著這個殘破的身軀,跌跌撞撞,向著琉璃山外的方向走去。

  趁著思緒還滾燙,意識還清醒,李白鯨做出了他的選擇。

  他選擇……離開。

  離開即將這片重塑六道輪回的大澤。

  長空浩蕩,風雷震顫,云層之中,有一輛劍器輦車速度飛快,不斷擊碎虛空,跨越空間,進行“旅途”。

  劍器輦車之上,一男一女,神情漠然。

  在這輛輦車出動,掠出靈山的那一刻,遙隔千里的天都紅拂河便不太平了。

  大隋鐵律,嚴格限制了涅槃境的出手。

  此刻。

  云層滾動,雷霆震響。

  一道巨大落雷從穹頂垂落,硬生生將天地切為兩半,這道落雷并非一閃即逝,而是如壁畫一般懸掛天地之間。

  于是這輛劍器輦車,只能懸浮停滯。

  雷光之中,緩緩漂浮出一位白衫老人,須發潔白如雪,整個人巍峨神圣如天庭神靈。

  “雷云子。”辜圣主坐在劍器輦車上,面無表情道:“您在紅拂河內休息得很好,何必來到這塵間蹚渾水。”

  白衫老者神情復雜,只是輕嘆一聲,邁出一步,攔在輦車之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在他身旁,還有一位另外一位早就出世的紅拂河大能。

  酒泉子輕聲道:“二位請留步。前方是東境戰爭區域,還請牢記鐵律……克己制怒。”

  劍器輦車之上,一陣沉默。

  宋雀輕聲道:“我兒子宋凈蓮,死在甲子城了。”

  這番話出,兩位攔路涅槃,皆是神情難看。

  酒泉子咬牙道:“太子殿下已經親征東境,兩撥大軍正在廝殺,二位……當真連這片刻都等不得?”

  “笑話。”

  大客卿緩緩從劍器輦車上站起身子,“我兒子的仇,還需要外人幫忙來報?”

  “趕緊滾開。”他面無表情,下了最后通牒,“否則……連你們一起打。”

  (晚點還有一章,等不及的可以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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