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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是,執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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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道心堅毅的修行者,在失去一切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所有人,都有“活著”的理由。

  有修行的原因。

  而活了漫長歲月如白帝這樣的老怪物,只需要一眼就能夠洞穿人心,他輕松地看出了,這個奪走自己“生字卷”的年輕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白帝是一個很“公平”的人。

  既然修行無上大道,那么自身也就代表著某種規則,秩序。

  寧奕奪走他最重要的東西。

  他會奪走寧奕最重要的東西。

  風雪之中。

  那個披著黑袍的年輕男人,搖搖晃晃,緩緩站起身子。

  白帝挑了挑眉,從芥子山離開,抵達天海樓,他的那一點靈智,緩緩蕩漾開來,此刻他逐漸由妖化狀態,成長為化形人類,而五官舒展之后,顯化出一片覆蓋霜雪的慘白面容,看起來非男非女,既有陽剛也有陰柔……這張難辨雌雄的面容之上,諸多大道氣息流淌,已經失去了“人”或者“妖”最直觀的體征。

  他的確走到了涅槃的最后一步。

  只不過與太宗走的路不太一樣。

  又殊歸同流。

  他已經不再像是此間的“生靈”,而更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神,到了他這個境界,要做的就是把凡人身上的累贅都脫去,他有著最堅韌的體魄,最無情的道心,丟棄了愛與恨,如今所做的一切,哪怕確確實實是在“宣泄情緒”,也可以說服自己的道心,說這是大道所歸,因果使然。

  寧奕,裴靈素是因。

  而他是果。

  那顆本來波瀾不驚的道心,在寧奕轉過身后,忽然震顫起來。

  披著巨大風雪白袍的白帝,皺起眉頭,注視著那位黑袍人族劍修,抬起一只手掌,劍氣洞天輕輕開合,一只袖珍的,沉睡的金燦大鵬鳥,就蜷縮在那片劍氣洞天的禁制之中。

  白早休在長眠之中。

  她的妖力已經無法支撐化形,山字卷日日夜夜抽取她身上的妖力,讓她保持著最原始的妖身,而此刻劍氣震顫,這具妖身身軀的影像浮現而出。

  白帝面無表情。

  但實際上……在真正踏出那一步前,他不可能真的無所牽掛。

  他心底,還是在乎一些事情的……譬如血脈,譬如芥子山的香火,譬如東妖域的壯大,大鵬族的未來。

  像他這樣的人物,想要誕生后代,是一件極難的事情,這么多年來,他一共就一對兒女,而且在妖胎孕育之時,他就動用了極大的力量,將這兩尊妖胎寄存在天地靈氣豐盈之處。

  白如來在芥子山山腹之中,日夜汲取“天海樓”之力,順便消融初代始祖留下來的鮮血,日后修行必定一帆風順,橫掃同階無敵。

  而白早休,則是被他放在麒麟古皇的古代洞天之中,與那頭幼年麒麟一起成長開化靈智,未來也是一片光明。

  白帝是一個通天人物。

  他在很久之前……就卦算過未來的妖族天下。

  自己的兒子白如來,會成為妖族最耀眼的那顆新星,而唯一能夠與其子爭輝的,正是那位麒麟古皇幼子,于是他將自己的女兒放在麒麟古冢內,伴隨古皇子長大,東妖域牽橋搭線。

自己的一對子女,占卜命運之  時,似乎不順,命中有一殺劫隱約浮現。

  白帝這么做,是為了避開那一線殺機,于是兩枚妖胎在山中,古冢中,緩慢孕育,直至一個“安全”的時刻才覺醒靈智。

  來到了這個時代。

  但現在看來……命中因果,越是想逃,越是逃不掉。

  之前小衍山界發生的事情……他已經感知到了,這個年輕的人族劍修,在拿了自己的“生字卷”后,實力突飛猛漲,已經抵達了荒古層次的頂級戰力。

  荒古時代的那些大妖,因為周遭環境靈氣豐盈,血脈傳承尚未衰落,自身的天賦和殺力都難以復制……在后續的時代里,只有寥寥數人可以重現當年光輝。

  毫無疑問,他執掌東妖域之時,也是橫掃無敵,被認為可以媲美先祖。

  但……寧奕竟然正面擊潰了大鵬鳥始祖。

  單憑這一點,他便不可能“留”下這條命。

  沙啞的聲音,在風雪之中傳來。

  “這是你親生的子嗣……”

  黑袍在風沙之中亂舞。

  寧奕搖搖晃晃,一只手按住細雪,將劍身插入大地,緩緩穩住了身形。

  一聲長嘆。

  “涅槃境界的大妖,想要再生出子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吧……尤其是荒古純血種。”

  白帝神情陰沉。

  那一縷搖曳的畫面,只是劍氣展露的景象。

  “你恨不得出手殺了我……但你也知道殺了我的后果。”寧奕行尸走肉一般,幽幽道:“我把‘白早休’囚壓在劍氣洞天的虛空里,以符箓連接著一處奇點,我知道芥子山有著續魂的燈盞,如果我殺了她,她可以再生……你一定盼著我出手殺死她吧?”

  白帝寒聲道:“憑我的手段,殺了你,那座劍氣洞天攔得住我?”

  寧奕沉沉笑了,他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直逼白帝。

  “你可以試一試……如果你覺得有把握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吧?”

  寧奕抬起一只手。

  白早休的身上,亮起了一團又一團的金光,劍氣洞天內符箓飄搖,數量如汪洋大海一般肆意,圍繞著她掠蕩。

  “你如果出手殺了我,那些符箓將瞬間觸發,直接將她送走,我可以向你保證,哪怕你真的成就不朽,也絕對找不到奇點背后連接的那座天地。”

  那頭在劍氣洞天內沉浮的大鵬鳥。

  已經失去了意識。

  就像是一件器物。

  白帝沒有開口,沒有說話,他冷冷凝視著寧奕。

  “你在跟我談判?你想要什么?”

  渾厚的聲音,從他的嗓子里傳遞而出。

  這更多的是一種大道之音,直接作用在寧奕的神魂之上,黑袍肩頭落下的一層厚厚積雪,都被這聲音直接撣開,寧奕悶哼一聲,神情蒼白地搖晃一下,然后抬起頭來,悲哀地看著白帝,一言不發。

  白帝繼續道:“你想活命,還是想要她活命,如果你肯跪下來求我的話……那么一切都有可能。甚至你的同袍,也能活下來。”

  寧奕只是笑了笑。

  他眼中的悲哀,更多的是一種嘲諷。

  是一種蔑視。

  他沙啞道:“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會跟你談判?”

  帝蹙起眉頭。

  他有些不明白眼前人類的想法了,把自己女兒的妖身影像展露出來,難道不是為了增添一枚籌碼?

  他看著寧奕,像是看著一團迷霧。

  他不知道寧奕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個年輕劍修的身上,洞穿的孔洞,被無數的生機填補,那些都是自己“往生地”積攢多年的香火,本該是自己沖擊最后一道門檻時候的造化……但此刻都被寧奕掠走。

  那道飽含“湮滅”意境的殺念,已經在寧奕的身體里,被緩慢消融。

  不想開條件?

  不想談判?

  那他……

  “咔嚓”一聲。

  白帝的瞳孔頓時收縮,這位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東妖域帝皇,眼神極其冰冷,注視著寧奕,那被劍氣投射而出的影像之中,蜷縮著的大鵬鳥,一點一點裂開,金色的劍氣紋路順延羽翎蔓延。

  在短短數個呼吸之內,白早休的妖身,就此裂開。

  白帝怔了怔。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笑容。

  寧奕的聲音幽幽飄來:“你大可看一看,芥子山里的那盞火,還在不在?”

  白帝的神情頓時僵硬。

  他的感應之中,芥子山的那盞燈火里,保留的那縷白早休魂念,竟然并沒有重新凝聚,而是幽幽飄散。

  “不僅僅是白早休……”寧奕笑了起來,他看著白帝,一字一句地問道:“還有之前被我以劍氣打爆的白如來,你那得意的獨子。”

  白帝的眼神第一次變了。

  白如來的那盞燈火,已然熄了,就連燈盞都一同破碎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自己的這一對子女,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能夠觸動他內心的東西。

  “我之前一直不敢動手……因為沒有把握,但似乎就在之前的那一戰,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寧奕握著長劍,攔在白帝面前。

  他看著白帝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

  寧奕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帶著譏諷,冷漠,還有厭惡,笑著說道:“只可惜我和那些人不一樣,只要我足夠強大,那么被我‘殺’死的人,就絕不會再復活……連同魂念一起,都會消散天地間。”

  寧奕看著白帝,平靜道:“因為我是‘執劍者’。”

  白帝雙袖垂落。

  他出關至此,原本還有一些捋不清的事情,如今全都捋清了。

  為什么寧奕能從西妖域取走自己的生字卷。

  為什么他能戰勝滴血重燃的大鵬鳥始祖。

  為什么……他的殺力如此強盛。

  因為他是“執劍者”。

  白帝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在他漫長歲月中,遇到過一位獨自行走妖域的黑袍劍修,彼時西海葉長風已經涅槃,成為讓妖族大能十分頭疼的劍仙存在,而那位不知名諱的黑袍劍修,與葉長風一樣,被列入高危名單之中……唯一慶幸的是,“他”并沒有任何的傾向性,既不倒下大隋,也不倒向妖族,從來都是這么孤獨的一個人行走。

  白帝與執劍者交過手,那人手里的劍……不講道理的,可以滅殺世間萬物,但凡有靈,便可抹除。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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