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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 決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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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阿哥們年紀小——有的肉肉臉上都是奶呼呼的奶膘。

  也不過尚書房里剛剛上了幾年學的娃娃。

  反正上面的哥哥們怎么奪嫡,橫豎波及不到他們——只不過想到皇阿瑪昔日的慈愛,心腸稍柔軟些的男孩子都伏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在一片哭聲中,隆科多合上了遺詔,右手微微抬起摸向腰間,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一步。

  正守在雍親王側后方。

  明暗浮動的光影下,他沉默地望向雍親王的側臉。

  雍親王微微昂著下巴,冷峻的一張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有靠得極近的人,才能隱約察覺到他臉上一絲仿佛終于到達了重點之后的疲憊。

  大概是因為從南郊齋戒過來——雍親王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換,不過是一件竹青色常服。

看著頗有閑云野鶴、飄然物外的氣度  但隆科多想起方才清溪書屋里的一幕幕,不由地就微微攥緊了袖子里的手指。

  操縱全局,卻能片葉不沾身,猶如置身事外的觀局閑人一般。

  一直到萬歲駕崩的一刻,還能將這孝順兒子的戲碼演得淋漓盡致——江山不落在此人手里,又該落在誰手中?

  隆科多沉默地垂下眼,幾年前,他就已經想的很清楚——直郡王和廢太子都被囚禁,三阿哥紙上談兵,十四阿哥遠在塞外,更何況,自己和他們打交道都不深。

  倒是八阿哥——隆科多曾經往來頗多,可是八阿哥的黨羽實在太多,有些地位權勢更是遠在他之上。

  雖說良禽擇木而棲——可若是跟墻頭草一般,“擇”的多了,失了貴人的信任。

  那可就一棵樹木都“棲”不了了。

  倒是四阿哥,身邊的黨羽數量遠不如八阿哥多,卻個個都放在了精準的要害上。

  光是沖著這一點,隆科多也相信四阿哥才是最適合押寶的人。

  果然,這不就……押對了?

  不知道是誰先跪下去喊了一聲領旨,在場的人接二連三都跟著跪了下來了。

  行完大禮,眾人站起身,四阿哥神色肅穆,面容悲痛地伸手將遺詔從隆科多手中接過:“皇阿瑪……”

  隆科多的指尖剛剛離了遺詔,膝蓋一軟,人就跪下來了。

  他對著四阿哥喊萬歲。

  他一跪,小阿哥們跟在后面都跪下來了,眾人皆呼萬歲。

  宮里太監們聲音本就尖細,這一聲聲的喊出來,立即就傳遍了整個暢春園。

  萬歲之聲劃破了空蕩蕩的夜空——傳得遠了,有不明所以的宮人,還只當是皇上身體痊愈,不由地站住了腳步,翹首向清溪書屋的方向盼望。

  九阿哥站在下面,后槽牙都快咬崩了,若不是十阿哥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臂,只怕他這一刻早已經沖上前去了。

  他眼眶赤紅,死死地盯著四阿哥。

  新君?萬歲?

  放狗屁!

  皇阿瑪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前一陣子身子明明是日漸好轉的,連南苑打獵都可以去,怎么會忽然說沒就沒了呢?

  還偏偏在十四阿哥遠在西北的時候。

  要知道,如今已經是年底了——十四弟,他明明最多還有一個月,就可以風光回京了啊!

  還有八哥——九阿哥猛地回頭望向身后的八阿哥。

  不光是他看著八阿哥,四阿哥也在看著八阿哥。

  不,現在應當稱“新君”了。

  底下的聲音亂七八糟,什么都有——有在為大行皇帝哭喪哭得撕心裂肺的,也有在為新君呼萬歲、磕頭的。

  一片亂哄哄。

  隔著一片雜亂,四阿哥負手身后,淡淡地望著八阿哥,眼中掠過一絲狼一般的狠戾。

  混合著輕松愉悅的笑意。

  老八,你不會當真以為——我禛是憑借做了這么些年孝順大兒子,才登上皇位的吧?

  八阿哥唇角的肌肉微微扯了扯,浮出了一個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苦澀笑意。

  暢春園里,禛調度從容,先命令隆科多嚴密封鎖皇上駕崩的消息。

  這是為了防止引起政治嘩變。

  隨后,禛令七阿哥祐留守暢春園,貝子祹安排乾清宮靈堂,十六阿哥祿負責宮禁,十三阿哥祥護衛鑾輿,像皇帝日常出行般回城。

  禛自己,則在步軍統領隆科多的保護下,提前到達隆宗門,跪接靈柩。

  風云未定,為防生變,禛沒有給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指派任何任務,而是全部命令其隨鑾輿而行,盡在十三阿哥和隆科多的眼皮之下。

  猶如掌中之物,插翅難飛。

  滿城火光,一夜兵甲,江山已決。

  圓明園里,惴惴不安的又等了一晚上,烏拉那拉氏一大早地卻發起燒來了。

  這就很要命了——外面圍的像鐵桶一樣。

  別說大夫了,就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烏拉那拉氏燒的很厲害,上吐下瀉,人也快脫水了。

  寧櫻去里屋里看她的時候,就看她整個人都歪在婢女的懷里,只是痛苦地低聲呻吟著。

  臉色憔悴的嚇人。

  寧櫻過去探手摸了摸烏拉那拉氏的額頭。

  很燙,非常燙,簡直如同一塊燒紅了的炭一樣。

  她立刻就把手給挪開了。

  若是按照現代的概念——估計已經燒到四十度了。

  華寇從前見到這位側妃的時候,從來都是帶著警惕神色的,如今卻信任地將烏拉那拉氏往前送了送。

  烏拉那拉氏被寧櫻的手一觸碰,睜開眼,看清是她,第一次伸手捉住了寧櫻的手,無助地望著她,嘶啞道:“如今也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狀況了,……這都已經足足兩天了,爺到現在也不差人送個信來!是好是歹總得有個交代!只怕是兇多……”

  說到這兒,烏拉那拉氏伸手捂住嘴,似乎是怕自己說中了。

  她再也不敢往下說了。

  也就是剛剛沉默了沒一瞬,烏拉那拉氏忽然整個人都抽搐起來。

  屋子里一下子就亂成了一片,華寇一邊哭著尖叫道:“主子!主子!”,一邊就讓人趕緊去拿毛巾給主子塞進嘴里。

  毛巾很快就送來了,華寇不敢全然塞進去,于是用了自己的手指墊在烏拉那拉氏牙齒間。

  寧櫻見狀,知道這種情況若是再不想法子請大夫,就不行了。

  她頓了頓,只匆匆吩咐了華寇一句照顧好王妃,又讓其他奴才立即去庫房,將圓明園里現在有的藥全部都拿出來。

  她轉身便往外面大步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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