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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都督承受力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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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婧衣進來,熏了香,又把趙被時雍撒了水的外袍拿下去了。

  臨走,她回頭看一眼,剛好見到時雍撩起一張絨巾子搭在趙的身前,連肩膀帶腰腹一齊蓋住,只露出一條腿,懶懶搭在輔了軟墊的杌子上。

  “大人,最近疼痛可有好些?”

  “嗯。”

  “看來我針灸之術又精進了。”

  “近日沒下雨。”

  “……掃興。”

  婧衣在門口看了片刻,暗嘆口氣,出去了,掩上門。

  剛聽謝放說爺叫她時的滿滿歡喜,全變成了失望。原本無乩館的寧靜,似乎也隨著阿拾那個女子的轉變,一點一點慢慢改變。

  以前死寂一般,如同墳墓,如今墳前開了花,可她反倒懷念以前的死寂。

  內室只剩時雍和趙二人。

  時雍如今脾氣很好。在針灸之事上,又剛好找到點新鮮感和樂趣,治療里嘴角便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而趙坐的姿勢依舊端正,背脊挺得筆直,臉色還是那般無喜無怒,如若死水,在時雍為她按壓疼痛的關節時,他也沒有反應。

  “這是死肉嗎?不會痛?”

  時雍看不到他的痛苦就很痛苦。

  “大人?”

  趙撩撩眼皮。

  時雍又問:“大人,不會痛嗎?”

  趙抿起嘴角,剜她一眼,不答。

  “心情果然不好呀?”時雍又想到謝放的叮囑,想了想,清冷的臉上突然綻放出桃花般動人的光暈,眼里滿滿的興趣。

  “懷寧公主要和親了,你是不是很不開心?”

  趙氣息微沉。時雍感覺到了,認為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將杌子搬近一些,坐得離他更近,聲音也低了些。

  “我記得大人是不主張以公主和親來避免戰事發生的。如今事以愿違,圣旨已下,懷寧公主必得遠走漠北,大人,你是不是很痛苦?”

  趙目光冷冷看來,“你很開心?”

  那是自然。

  時雍心里樂了,臉上卻一臉嚴肅。

  “我都心疼死了。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遠嫁異邦多可惜?還得我們大人這樣豐神俊逸的神仙人兒才堪匹配嘛。”

  趙彎腰,一把抓住她的手。

  時雍手腕吃痛,驚訝地抬頭看他。

  趙一臉冷然,周圍散發著冰冷的戾氣。仿佛一個在冷水里浸過的人,不見半分熱氣。那驚人的冷漠從腕間傳來,時雍抬抬眉,明知故問。

  “大人,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趙目光頗涼,“扎錯穴位。”

  “啊?哦。抱歉。”

  他松了手,時雍微微一笑,“下次民女會注意的。”

  “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錯了,大人別與我計較,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來,我們重新扎一次,重新扎一次。”

  對于針灸這個剛掌握的技能,時雍莫名喜歡。或許是宋阿拾本身留給她的記憶,一旦打開了那扇記憶之門,她很快便融會貫通,漸漸發現這個行當里居然有一個廣闊的空間,從此便按捺不住想要各種嘗試。

  而趙,就是她的試驗品。

  “大人,這次扎對了吧?”

  趙紋絲不動,眼皮微闔。

  時雍:“大人,睡著了嗎?”

  趙睜眼看她,不說話。

  時雍:“大人?你當真不痛?”

  “大人,我是不是又扎錯了?”

  “大人恕罪,這一針好像有點偏。”

  “大人這腿,真是好腿,承受力極強。”

  “大人?”

  “大都督!”

  時雍不是多話的人,阿拾更不是。可是,她對這個比她更少話的大人充滿了好奇。一個人得多強大的內心才能在別人喋喋不休的時候視若無睹?

  她就想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有反應。

  也想看看,他究竟怎樣才會崩潰失態……

  畢竟是一個讓人看光大驢都毫不變臉的男子,時雍很想找出他的“爆破點”,看哪里才是他的逆鱗,會讓他這張萬年冰山臉徹底崩壞。

  “聒噪。”趙終于皺了皺眉,收回那條搭在杌子上的腿。

  “今日到此為止。”

  趙看他臉色,收了銀針,“我再幫你按按?”

  “不必。”

  時雍將他的褲腿放下去,又好奇地靠近了看他,“大人,你睫毛怎么又長又密?”

  趙冷眼看著近在咫尺觀察她的女子。

  “宋阿拾。”

  “嗯?”

  “死字怎么寫,可知?”

  “不知道。”時雍搖頭,“民女不會寫字。”

  趙嚴肅地指著門,“出去。”

  “哦。民女告辭。”

  時雍嘴上老實,心里早已悶笑不止。

  快了快了,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觸怒他了,到那時,這位爺再也不想看見她,恨不得讓她離他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才好。那樣她就可以拿回賣身契,帶著燕穆和烏嬋他們遠走高飛,豈不快哉?

  今兒時雍扎錯了趙至少十針,道了無數次歉,可她沒打算改。如今被攆出無乩館,心里那叫一個美。

  她認為趙估計很久都不會再叫她去扎針了。不料,此人真是個異類,傷疤沒好就忘了痛,第二天,第三天,連續叫她前去,每次扎到一半他又把她攆走,時雍屢屢被警告小命不保,又屢屢毫法無損的走出無乩館。

  不過,時雍不敢大意。

  狼來了的故事耳熟能詳。

  萬一哪天他就說成真的了呢。

  她得把握好度。

  既要讓趙難受,又確實能緩解他的病情,讓他舍不得殺她。

  兩人的相處十分詭異,這讓趙身邊的人都直呼受不了。整日里冷汗涔涔,小心翼翼,生怕成了阿拾的替罪羊。

  楊斐那日挨了二十軍棍,雖是謝放執行,給他放了水,沒有打出傷來,可他仍是心有余悸,但凡阿拾來就不近前伺候,看上去倒也學乖了。

  不過,腿不賤了,還是免不了嘴賤。

  這日時雍一走,他就湊上去問謝放。

  “你說爺為什么還不宰了他?”

  謝放扭頭,一言難盡地看著。

  楊斐瞇起眼手肘他一下,“說話啊?你看不出爺不對勁嗎?”

  謝放松口氣,覺得孺子也并非不開竅,總算看出點什么了。

  哪料,楊斐神秘地“嘿”了一聲,抬起胳膊理理袖子,就慢條斯理地分析道:“依我看,爺這心里定然是厭惡極了她,說宰又不宰,也是出于無奈。誰讓她會這一套針灸之術呢?等爺的腿好了,或是孫老學會了,阿拾就無用了。到時候……嘿嘿,你說,阿拾會是個什么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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