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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章 她炸毛了,像是獅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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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雪簌簌,深夜的軍營漸漸寂靜,偶爾傳來巡邏哨兵們整齊的軍靴聲,以及遠處若有似無的幽怨羌笛。

  判兒抱著小手爐蹲在一頂空帳里,盯著火爐上的烤肉發呆。

  她能聽見帳外的落雪聲,但南國是很溫柔的地方,就連冬雪也落得輕輕盈盈,不似他們北涼,在這種初冬夜里帳外傳來的呼嘯聲就像是千萬只野獸在嘶吼,人要是走出去,能被迎面的風雪刮得臉頰生疼。

  深邃的褐色眼眸略微濕潤,她翻了一面烤肉,有些思念昔日的家國。

  靜謐里,忽然有人挑開簾子,攜著滿身風雪踏了進來。

  她抬頭望去,宿潤墨兩肩落雪,那張和煦俊俏的面龐頗有些凝重,好似她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似的。

  她冷漠地收回視線,繼續慢悠悠地烤肉,“莫非是你的好夫人又給你吹了什么枕邊風,叫你不辭辛勞,大半夜也要過來找我麻煩?”

  幽怨的語調。

  宿潤墨拿了兩只蒲團扔地上,盤膝坐下,盯著烤肉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生嫩的鹿肉,切成薄片刷上辣椒醬,已經烤得外焦里嫩,表面正滋滋地冒著紅油,鮮嫩的肉香味兒在帳中彌漫,寒夜里叫不餓的人也饞出三分餓意。

  “給我幾片嘗嘗。”宿潤墨拿起碟筷,毫不客氣地去夾肉。

  “不給!”判兒重重拍了下他的手背,小臉上滿是不高興,“陪你的陳夫人去,不許再靠近我!”

  她炸毛了,綴在細辮子上的小金鈴叮鈴作響,像是北涼草原上的獅子狗。

  宿潤墨忍住笑意,摸了摸她的小辮子,溫聲道:“我剛剛說想通了一些事,你卻不問究竟是什么事……金判判,問了之后,你會很樂意與我分享你烤的鹿肉。”

  判兒瞧見他這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就一肚子火,黑著臉沉聲道:“不許碰我的小辮子!”

  宿潤墨挑了挑眉,好心好意地松開手,“好,不碰。”

  判兒擰巴著小臉,不顧剛烤出來的鹿肉溫度燙嘴,自顧吃了兩三片,才冷淡道:“說吧,想通了什么事?是要休我,還是要與我和離?事先說好了,我們北涼公主沒有和離或者被休的說法啊,我們只有喪偶。”

  喪偶……宿潤墨嘴角抽了抽,繼續好聲好氣地笑道:“你從前不是說,喜歡與我在睡覺時做那種事嗎?后來我仔細想了想,若是能與你做一輩子,倒也是不錯的。”

  他的話若有深意,聽得判兒一愣一愣。

  做一輩子……是什么意思?

  那種事,做一輩子?

  她迷惑地望向宿潤墨,男人盤膝而坐,暗紅底刺繡金蟒的緞面官袍襯得他寬肩窄腰,下擺鋪陳在地,流轉出淡淡的燈火光暈,他面如春風姿容冷冽,是個極俊俏的男子。

  那雙笑吟吟的眼睛宛如蘊著兩汪春水,她望著望著,仿佛即將沉溺其中。

  他從沒這般深情地凝視過她。

  判兒糾結不已,莫名其妙紅了耳尖,不自在地別過小臉,嘟囔道:“莫非是被人下了降頭,怎么今夜怪里怪氣的……”

  宿潤墨笑了兩聲,“是啊,大約是被某人下了降頭。”

  他自幼家破人亡,在外漂泊二十年,最大的心愿是報仇雪恨,是讓宿家重新登上長安世家的巔峰。

  因為飽嘗過艱辛、飽嘗過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兒,所以他手握權勢之后,比誰都更加在乎體面和尊嚴,也因此瞧不起判兒的粗魯,反而欣賞陳簌的高門做派。

  然而這段日子以來,他卻漸漸明悟真心。

  體面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東西,真心,才是!

  他轉向判兒,輕輕捏住她的下頜,俯首逼近她的雙眼,“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蜻蜓點水地貼上她的唇,那淺嘗輒止的味道似蜂蜜似糕糖,一點點就足以甜徹他的心。

  他往日里從未發現過,她竟也有這般好滋味兒。

  判兒眼睛睜得圓啾啾。

  想不出這貨怎么突然變了個性子,她有點懼怕這樣的宿潤墨,總覺得不大踏實靠譜,她不停想往后退,卻被男人扣住后腦,連掙扎都掙不過!

  她終于放棄妥協,怔怔凝著他緊閉的雙目,心底深處升起了小小的希冀和期盼。

  長安的戲臺子上經常唱浪子回頭的戲碼,宿潤墨這般,算不算浪子回頭?

  她心里打鼓似的糾結,想回應他的愛,卻又怕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幻,就如同過去無數個日夜那般虛妄……

  心臟小鹿亂撞了一會兒,她終于以豁出去的姿態,攬住宿潤墨的脖頸,像是北涼草原上盛開的太陽花,熱情而不失婉轉。

  然而——

  花月舞不知怎么找到這里的,突然挑開簾子,小臉蒼白急迫,“宿國師,簌簌她突然肚子疼!您,您快過去瞧瞧吧?我們初來乍到,也不知該去哪里找隨行軍醫……”

  判兒剛剛燃燒起來的熱血,倏然冷卻大半。

  她收回手,默然地轉向另一邊。

  愛上宿潤墨,果然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

  宿潤墨意猶未盡。

  他望了一眼判兒,頭一次生出舍不得的心緒來。

  比起陳簌,他似乎更想待在這丫頭身邊。

  他伸手去摸判兒的腦袋,對方轉了轉頭,他摸了個空。

  他也不惱,順勢替判兒攏了攏外裳,“我過去瞧瞧,很快就回來。我還有很多話不曾與你說,你得等我回來說給你聽。還有這烤鹿肉,得分我一半的。”

  說完,起身與花月舞離開了小帳篷。

  判兒又是孤零零一人坐在帳篷里,皺眉盯向緊閉的帳簾,胸腔里一肚子火卻不知該向誰發泄。

  她狠狠嚼爛幾塊肉,深邃清麗的面龐上彌漫著不開心。

  欲要再吃,瞧見爐子上鹿肉所剩不多,想起宿潤墨剛剛的叮囑,又抑制住了吃肉的沖動。

  她抱膝坐在蒲團上,靜靜凝著帳簾。

  宿潤墨,真的會回來嗎?

  雪夜的明月漸漸消隱在天穹之上,天際浮光躍金,軍營里操練的號角聲響徹四野,已是黎明。

  帳中,一爐火早已燃盡。

  架在鐵絲網上的鹿肉烤得焦黑,已不能入口。

  判兒扔掉涼透的小手爐,漫不經心地起身拍了拍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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