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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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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方抬起眼眸,向孟淵笑了笑。

  他形容不出那個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譏諷,卻又像是無邊的疲倦與悲涼。

  他的心瞬間揪緊了。

  他向前邁了兩步,凝視著她的臉,眸子幽深如海。

  傅珺沒注意到孟淵的動作。

  她只是側首望著桌案上的清供花瓶。瓶中//著一枝木樨,碎花點綴于翠葉,清冷的香氣在四下彌散。

  她的語聲亦是清冷:“是趁著今晚家宴動的手?”

  孟淵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何時動手我并不確知。我的人是在三天前截下了出府的婆子。”

  三天前?

  傅珺在心里計算著時間,眉尖微微蹙起。

  也就是說,鄭氏得手的時間應該早于三天之前。帕子得手之后,她肯定還要尋機才能找一個人將東西送出去。孟淵的人便在那人出府的時候截獲了帕子。

  不知鄭氏是如何動的手,難道是漿洗上的仆婦?

  傅珺一面想著,一面無意識地輕輕卷著手里的一絡發絲,神情微冷。

  從鄭氏所偷的東西也能看出,這塊帕子后頭連著的,必然又是傅珺的閨譽,或者是婚事。

  女子私用的帕子若是落在某個男子手里,這事兒一旦被人發現了,名聲被毀不提,親事也會十分被動。到時候為了息事寧人,說不得就只能將錯就錯,讓傅珺嫁予那個得了她帕子的人。

  傅珺心中涌出了一絲憤懣。

  而隨后,一種更大的無力感又將她淹沒了。

  這是一個對女人極不公平的時代。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女子便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境。而男人在外沾花惹草,對內三妻四妾,卻還被人叫做風流。

  面對這整個時代,她一個人能做得了什么?不顧一切地左沖右突?向這個男權社會要平權?勇敢地對這整個時代說“不”……

  那然后呢?

  傅珺無意識地繞著發絲,面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嘲意。

  如果真的那樣,可能她會被當作怪物處置掉吧?平南侯與侯夫人這種標準的封建大家長。一定會讓她這個孫女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深宅大院兒里。

  那她身邊的人會怎么樣?涉江、沈媽媽、青蕪……她們皆是依附于她而生的。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命,卻不能不顧她們的命。

  傅珺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覺得她已經快要忍不下去了。可是,她必須忍下去。就算是為了她身邊那些無辜的人。她也必須忍下去。

  傅珺舉眸去看孟淵。

  他也正在看她。

  那雙淬了冰的眼中,是比月華還要細碎的柔光。

  傅珺的心情略略松了下來了幾分,思緒也轉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

  好在這件事被孟淵提前解決了。

  “她想要把東西交給誰?”傅珺問了一句,聲音里透著淡淡的疲乏。

  孟淵眼中的柔光漾了一下,復又歸于平靜:“我的人眼看著那個婆子去了許府。”

  許府?許允?那就是姜姒了。

  傅珺神色淡然:“姜姒是留著我的帕自用。還是轉交給了旁人?”

  她總覺得姜姒針對她的目的有些詭異。

  傅珺并沒忘記在清味樓那件事情中,有一個孟淵始終不愿提及的“第三方”。

  也許,姜姒針對傅珺的所有原因,都在這個神秘的“第三方”身上。

  孟淵眸中的柔光驀地凝在了一處,眼神無比冰寒。

  還好吳鉤這小子警醒,提前便掉換了東西,姜姒拿到的帕子根本不是傅珺的。

  只是,姜姒拿到帕子之后,當晚便有一位高手從她那里取走了東西。

  據唐刀說,那個高手武功莫測。他沒敢跟得太緊,只瞧見那人去了桑樹街那一帶,具體進了哪一家哪一戶他卻未曾查明。

  孟淵的神色有些凜然。

  桑樹街與何人有關系,他能猜出個大概來。

  一定又是那個人!

  行此卑污之事,毀人清譽,這就是大漢朝最尊貴的皇族!

  孟淵的心底驀地卷起一股強烈的殺意。

  然而,望著眼前嬌柔的女子,一瞬間他的心底又柔軟了起來。

  罷了,罷了。

  那些骯臟的人與事,由他擋在外頭便罷。她只消好好地待在這里。就像現在這樣便好。

  只是那方帕子……

  孟淵的手指動了動。

  那塊帕子就在他的袖中,他原本是想拿來還給她的。

  可是方才,當他的手撫上那片柔滑的料子時,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姜姒還沒動靜。我的人還在等。”這一連串的話語說出口,流暢得就像是真的一樣,“等她動手的時候,我的人會想辦法將東西調包。”

  他的語聲溫和得如同窗外的夜色。

  傅珺點了點頭。

  她現在有些心煩意亂的,并無暇觀察孟淵的表情。

  事情一旦扯上姜姒,總會變得很麻煩。可恨的是傅珺根本就制不住這個人。姜姒的身邊有一股看不清的力量牽扯著。她的能量也遠比傅珺所知的要大。

  現在的姜姒,讓傅珺本能地覺得危險。

  她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孟淵一直在幫她。

  “謝謝你。”傅珺莊重斂衽,向孟淵行禮。

  孟淵側了側身,眼神溫和得宛若良夜月華:“我說過我會幫你看著的。”

  傅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知道他會幫她看著,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仍覺幾分哀涼。

  她忽然想起,今天是中秋節。

  傅珺的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嘲意。

  這可真是絕大的諷刺。

  明明是闔家團聚、共敘天倫的大好節日,她卻收到了這樣的消息。她的繼母與外人勾結起來算計她,為了奪取她手中的嫁妝,無所不用其極。

  她的親情緣分,還真是天生的稀薄啊。

  傅珺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孟淵凝視著她。

  她站在幽暗的燭火下,涼風透窗而入,將她身上的氅衣拂得貼在了身上。

  孟淵忽然覺得,她離自己非常的遙遠。

  她就像是獨自一人站在無邊的黑暗中。在她的身上,籠罩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深深的孤單。

  孟淵的心又緊緊地揪了起來。

  他跨前幾步,垂首望著眼前的女子。

  她的個子很嬌小,頭頂還不到他的下巴。他又側首去看一旁的紗帳,燭光搖曳,他的影子印在綃帳上,恰好覆住了她的影子。

  “你別怕。”他的聲音微啞,“我會護著你的。你什么都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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