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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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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邊,王氏留了程曦晚上宿在自己屋中。

  程曦感到累極,幾乎一沾上枕便開始迷迷糊糊。

  王氏由丫鬟伺候著卸去釵環,凈面洗漱,脂膏還沒抹完便見程曦自床里頭滾到了外頭。

  雪白輕透的薄綢中衣松松掛在她身上,露出半截細細的胳膊,柔軟嫩白的小手放在艷紅色鳥穿并蒂錦面被衾上,竟有一份冶麗之美。

  王氏一陣恍惚。

  自己那小小軟軟、如團子般的女兒,如今已然柔姝待放,長成含苞藏蕊的少女。

  待到十月,程曦便及笄了。

  及笄后,定了親的女孩便能嫁人。

  程曦如今連議親都還不曾議,算上換帖、卜吉、合婚的時間,至少要半年。若一切順利,后頭納吉、下聘又需數月。下聘后方始定婚期,備嫁妝又要半年,若湊不上吉日興許還要再候上一年……

  王氏很是焦急。

  她也曾多次與程原恩討論過程曦的婚事,程原恩不愿讓程曦的婚姻沾上政事與利益,便盡量為她選那閑貴安泰的門庭。

  但是對兒子婚事大抓小放的程原恩,在為程曦選婿時卻挑剔得不行。

  讀書的嫌文弱,習武的嫌粗鄙,無功名掛閑勛的怕不上進,入官場汲汲者又怕太涼薄。至于那品性身世過得去的,不是嫌年紀太大就是嫌容貌不正。

  看完了人又看門庭,寒門怕吃苦,豪門怕受氣,有那門當戶對的,王氏一番打聽后又覺著對方內宅太復雜,怕程曦吃虧。

  這夫妻倆將京中相看了一圈,竟是一個合意的都選不出來!

  程昭不知死活地建議他們往京外尋人家,讓程原恩劈頭蓋臉狠狠罵了一通,道是天高路遠的,若程曦在夫家受了氣就連個立時撐腰的都沒有!

  王氏雖焦急女兒婚事,但她深知女兒跟著程欽多年,性子被縱得較難約束,又是個自小就主意大有想法的,夫家若是不能包容只怕會鬧出不睦來。

  王氏很是犯愁。

  她垂眼看到程曦的睡相,不由又愁了幾分……

  “將小姐搬回去。”她吩咐丫鬟,“輕點,別吵醒她。”

  程曦睡得很沉,并沒有醒來,夜里還發出喃喃夢囈,王氏隱約聽見什么“天泉”、“耀光”、“也行”的。

  王氏不由感慨,程曦還像個孩子似的,居然就要嫁人了。

  ……日后也不知便宜了誰!

  第二日起身后,王氏笑著打趣程曦夜半夢語,程曦一頭霧水,壓根記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夢。

  她梳洗打扮妥當,隨王氏去了鄭氏那里請安。

  王家規矩重,鄭氏雖孀居粹元堂,但兒媳和孫女們的每日晨昏定省卻是從不落下。

  程曦到粹元堂時,三太太與王也在那兒,王見了程曦,坐姿端雅卻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鄭氏拉著程曦細細的問了她早飯,又問今日去哪里玩,并囑咐王好好陪著程曦,王乖乖巧巧地應下。

  她們在粹元堂坐了陣便一同告辭,三太太邀王氏去說話抹牌,王便趁機拉著程曦道:

  “曦表姐,今日天好,咱們去放紙鳶罷?”

  程曦差點脫口而出“不去”。

  “不……不、不知道是否方便……”

  王籮便笑道:

  “哪有什么不便!”

  說著便讓人去取紙鳶來,并在花園子后那片梅林外鋪好席面,備好瓜果酒水并熏香驅蟲,一應布置妥當。

  程曦只能端起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來。

  她坐在鋪滿鮮花的鋪草席上,先與王一道提筆在紙鳶上寫詞繪花,然后看著丫鬟們舉著紙鳶跑得香汗淋漓,半天才將紙鳶搖搖晃晃放上天。

  她不由回憶,自己那時在王家住了一個月,每日都在做什么?

  似乎……除了賦詞賞花,閑庭對弈,泛舟采菱,還真想不出別的事來。

  程曦不禁扶額。

  “小姐,”身后錦心輕聲道,“您既來了,便也一道去放回紙鳶罷。”

  程曦聞言抬頭,見王已上前接過飛上天的紙鳶,嬌笑婀娜,秀氣地拉扯著繩線,當真一副賞心悅目之景。

  然而她卻毫無興致。

  程曦想起程欽曾說的話,忽然醒悟。

  ……自己怎得又犯了這處處強作迎合的毛病呢?

  “哎呀!”

  程曦回神,見念心驚呼著伸手朝空中去抓,自己題詞作畫的那只紙鳶飄飄蕩蕩朝梅林深處墜去。

  她想起紙鳶上有自己的題詞作畫,若讓人撿去不大合適,便站起身道:

  “我去看看。”

  王聽了便將手中繩線遞給丫鬟:

  “我陪你一道去。”

  她們往梅林間的青磚路走去,王為她一路介紹:

  “這梅林從前是我曾祖母最愛的賞梅園,每年冬天梅花盛放時,家中便會在此辦賞梅宴。哦,林子那一頭是大房的地方。”

  程曦點頭,知道幾家房頭平日走動并不多,二房與三房還頗有罅隙。

  走了一陣后,她們看到了掛在一株梅樹枝丫間的紙鳶。

  王不由犯愁:

  “得去找個會爬樹的來。”

  程曦看了王一眼,想了想,索性笑道:

  “不必找人,我來。”

  說著也不顧王怎么想,挽起袖子,又將裙擺系在腰帶上,露出雪白膝褲。

  王怔怔看著程曦走上前,一腳踩在樹干凸節上,兩只嫩白的手各抓一根樹枝,稍稍一蹬,另一腳便踩上了枝干分叉上。

  梅樹不高,程曦站穩了身子,微微伸出手便將掛在樹頂的紙鳶撈了回來,然后輕輕松松踩著凸節從樹上跳下來。

  她將裙擺和衣袖放下,神色坦然地朝王望去,見王眼睛都直了,楞楞望著自己半天才回過神。

  程曦打算待人以誠,與王直言不諱說清楚自己的性子,畢竟自己還要在王家住好一陣子,總這么裝模作樣可不行。

  但她話還沒出口,就聽王佩嘆道:

  “……曦表姐,你當真會爬樹,五哥果然不曾哄我,你可真……俊氣啊!”

  程曦差點咬到舌頭。

  身后林中忽然傳來“噗嗤”一聲,就聽一個充滿戲謔的聲音笑道:

  “伯清兄,熙元兄,你們家中竟還有這么……俊氣的姊妹!”

  程曦等人聞聲一驚,立時回過身朝梅林深處望去。

  只見叢叢梅樹間走出三個人,中間那人正是王騫。

  程曦目光轉過,待看清王騫身旁之人的面容后,倏地瞪大眼睛。

  玉面朱唇,眼角微微吊起,腰間緞帶上扣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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