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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五 沈一貫還真是一個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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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內,內閣值房之中,此時此刻是一片混亂的。

  有人在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有人在往外跑,有些人好像還要順電什么東西帶走的架勢,這些往日里為內閣服務的小官兒們紛紛都開始為自己做打算。

  不僅是他們,連一些看管內閣的錦衣衛都加入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隊伍當中,他們手上有刀,能搶到更好的東西,把那些小官兒一推一踹,就能搶到更好的東西了。

  整個辦公區看不到品級更高的大臣,看不到能管事的人,所以才如此混亂,但是并不是說就真的沒有管事的人了。

  事實上在隆隆炮聲和劇烈的喊殺聲響起來之前,內閣還沒有亂起來,只是那之后,因為沒有人組織,所以下面人才亂了起來,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其實就在內閣值房之中,沈一貫和駱思恭都在,連蕭大亨都在。

  他們三個人默然無語的坐在一起,沈一貫在提筆寫著些什么,駱思恭和蕭大亨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看起來,他們似乎放棄了最后的掙扎。

  當然基本上他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沈一貫好像也放棄了掙扎。

  “你們還不去各自找活路,卻在這里陪著老夫這個行將就木之人,有什么意義嗎?老夫現在可護不住你們了,夏卿,你不去準備投降嗎?駱思恭,你不是很想活下去嗎?”

  沈一貫不抬頭,快速的寫著些什么。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首輔,你以為我還有活路可走嗎?蕭如薰不會不知道我是首輔手下的得力干將,我是斷然沒有活路的,投降也不可能被接受,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首輔,我已是寇,如何還能活呢?”

  “那駱思恭呢?你怎么不去求活呢?”

  駱思恭苦笑了三聲,那聲音難聽的就像是快要干涸而死的人垂死掙扎的聲音一樣。

  “呵呵呵……首輔,我駱思恭已經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兩次了,第一次是瞞著陛下,第二次是協助首輔讓陛下退位,若是我還做下第三次,我連下輩子重新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是錦衣衛指揮使,我應該是首輔最大的敵人,是保護陛下的最后一道防線,可是我卻成為了首輔的得力干將,為了廢黜陛下而鞍前馬后,我這種不忠不義的人,還能活下去嗎?”

  駱思恭看來也已經認命了,不打算掙扎了。

  “不忠不義之人怎么就不能活下去呢?滿朝文武支持咱們的,或者是墻頭草,那個不是不忠不義之人呢?天下間不忠不義之人還少嗎?只是咱們做了出頭鳥,一旦失敗注定要死而已。”

  沈一貫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筆,把紙上未干的墨跡吹了吹:“蕭季馨沒有派人來談,他根本就不打算談,他一心只想殺了我,他占盡了優勢,他不會再給我留下任何一絲生還的機會,城池很快就會被攻破,咱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回想半年以前,咱們會想到今天嗎?一年以前,老夫也沒有想到半年以前的事情,可是這事情它就是發生了,讓老夫自己都無法掌握住它,對不住你們了,要你們陪著老夫一起死。”

  駱思恭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也是因為自己想活才投靠首輔的,會有今天,或許我早該想到。”

  蕭大亨也搖了搖頭。

  “首輔別這樣說,當初發動兵變也是咱們一起決定的事情,當時的那種情況,若不發動兵變,就只能坐等蕭季馨和太上皇羽翼漸豐,然后用另外的方式將我們一起干掉,他們還是會達成目的,眼下這種方式更適合蕭季馨去做罷了。”

  沈一貫默默點了點頭。

  “蕭季馨擅長用兵,而我不擅長,蕭季馨能打敗我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只是經此一役,蕭季馨怕是要手握大權對所有的文人士紳進行清算了。”

  “他做不到的。”

  蕭大亨搖了搖頭:“說到底,咱們為的是自己,但是蕭季馨要想和全天下士紳敵對的話,誰會去支持他?天下士紳集結在一起的力量足以推翻任何人,蕭季馨一個武將,要想和全天下士紳作對是不可能的。

  他能通過江南進入大運河北伐,就足以證明他已經和江南的士紳達成協議了,所以士紳們才支持蕭季馨北伐,他們一定得到了比在我們手上能得到更多的東西,咱們現在所有的一定已經被蕭季馨許諾出去了,蕭季馨是靠著江南打敗了咱們,不過是換個朝廷的事情而已,其他的,并不會改變。”

  “或許如此吧!”

  沈一貫咧嘴一笑:“你們知道現在,此時此刻,蕭季馨最期待的事情是什么嗎?”

  蕭大亨和駱思恭搖了搖頭。

  “他最期待的是我臨死之前狗急跳墻把太上皇給殺了。”

  蕭大亨和駱思恭瞪大了眼睛。

  “他難道……”

  “改朝換代?”

  兩人疑惑地看著沈一貫。

  沈一貫嘿嘿地笑著,開口道:“蕭如薰手底下的軍隊現在可全是靠著他自己在供養,和朝廷沒有關系,現在的統兵將領可全都是蕭如薰的手下,靠著蕭如薰的名頭北伐的,你說他們是更想救出太上皇還是更想讓蕭季馨做皇帝算了?”

  蕭大亨悚然一驚:“蕭季馨不和我們談難道是因為他已經黃袍加身做了皇帝?”

  沈一貫還是嘿嘿的笑著。

  “不知道,這老夫怎么知道,但是有這個可能,只是蕭季馨無法跨過去大義名分這一關,他起兵的名義是奉天北伐討伐叛逆,討伐我,而不是干脆的造反自立,他沒有那個大義名分,江南的那些人是不會承認他的,除非他把整個江南賣給士紳。

  但是即使不是這樣,即使他沒有做皇帝,他心里也一定希望我把太上皇殺掉,他好把罪名算在我頭上,然后做他想做的事情,老夫可不相信他能忠心到皇位唾手可得的時候還能忍住不做皇帝。

  但是老夫偏偏不會這樣,老夫偏偏要把太上皇保護得好好的,還要趁著這個機會讓太上皇重新復位登基,讓他下圣旨讓蕭如薰停止攻城,我就是死,也不會讓蕭季馨好過,就是死,我也要讓他們君臣猜忌,我要逼反蕭如薰!”

  他還要繼續掙扎?

  他沒有放棄?

  沈一貫拿著那張剛剛寫好東西的紙:“這封登基詔書已經寫好了,駱指揮使,你馬上去玉熙宮把太上皇帶來,請他復位!然后讓他下達圣旨,我倒要看看蕭如薰還能如何!”

  這就是傳說中的垂死掙扎嗎?

  玩軍事玩不過就用政治來做?

  沈一貫可真是一個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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