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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匣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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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匣子里面裝的是什么?”

  “是鑰匙。”

  “鑰匙什么鑰匙?”

  “那座墓,也就是你想要知道的那些問題,所在的終點。”

  “在龍脊山上,左行十三里,下挖十八尺拿到那柄鑰匙,打開第一扇門在八尺山下面,血池連接的地方天會塌,地會崩,山會倒,門會開。”

  混亂的聲音。

  嘈雜的風雪。

  在顧勝城打開匣子,捧起“鑰匙”的短暫時間里,小殿下腦海里浮現了空中樓閣,蕭望輕輕藏匿在黑暗中的那些話。

  老人說出了慕容藏了一生的秘密。

  然后他狡黠笑了,這是一個像是啞謎的話。

鑰匙,墓穴,這些話他聽不懂,但他知道易瀟能夠聽懂,從他說出口的時候,看到了易瀟眼神里不受控制溢散的震驚時候,他就知道了  那個匣子,還有鑰匙,都是慕容留給易瀟的。

  而這個秘密之所以被藏了起來,是因為舉目望去,能夠活著登上八尺山的人類修行者,除了李長歌,這些年來,便再無他人。

  而此刻,易瀟也登上了這座雪山。

  只是他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看起來像是一個鮮血淋漓的爛人,殺上這座山,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倒在了這里,這里便是終點。

  幸運的是,這里本來就應該是終點,所以也是起點。

  讓易瀟覺得遺憾的,是自己苦苦隱忍,蓄力至此,終究沒有蓄出一絲一毫的元氣,來拔動簪子,趁著顧勝城分心的一剎,給這個男人最致命的一擊。

  他只來得及抬起頭,確認了顧勝城有些惘然的眼神,卻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拔動簪子,殺死這位心腹大患。

  緊接著便是天崩地裂的慘烈場面——

  八尺山的血池,被這座鑰匙所牽引,一縷血光從血池底部轟然迸發直沖云霄!

  雪山猛烈震顫一下。

  這么多年來,誰也不知道八尺山底下,究竟藏著什么,能為血池提供無窮無盡的妖氣。

  西域的諸妖不知道,風白從虎不知道,顧勝城不知道,連西妖梁涼也不知道。

  但易瀟知道,八尺山的地底,是那座墓。

  紫匣里藏著的,不是長生藥,也不是圣島的壁畫,更不是可以摧毀一整個城池的恐怖武器。

  只是一柄鑰匙而已。

  那座墓藏在地下,深眠西域,與世隔絕,無數年過去,頭頂壓了一座大山,還有沉重的積雪。

  可是壓上再多的東西都沒有用。

  只要鑰匙出現了,抵在了門上。

  門就會開。

  而連接八尺山與地底,貫穿了山峰到地底直線距離的血池,就是那扇門。

  在八尺山震顫的第一下,整座山都陷入了極致的混亂當中。

  西域的大棋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雪木連根被拔起,接著被大雪洪流淹沒,五宮四調的宮殿磚瓦被雪氣沖散,堅不可摧的大殿根基摧枯拉朽傾塌,整座雪山開始了崩塌。

  八尺山是一座很穩固的山,有西域諸位大圣轉世的心血所加持,一層又一層禁制的疊加,重寶的積淀,積蓄,如此多年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雪顫,更不用說雪崩。

  更不用說山崩!

  這不僅僅是一場雪山的災難。

  更是一場妖族的災難。

  如果這座山崩了,就意味著西域的千年積蓄,隨著八尺山一起崩了,這場浩劫,不僅僅在于山崩之時,山上要死去數之不清的妖族,能活下來的只有修為強大的妖族中流砥柱。

  更重要的是如果圣山塌了,血池沒了,妖族便不可能再誕生出如風白這樣能夠與人類強大修行者媲美的領袖,更不可能有著無窮無盡的后盾做儲備,肆意發動戰爭,掠奪資源。

  退到了極點,妖族連自衛的能力都沒有了。

  想要守住這片疆土,都變成了困難無比的事情。

  所以這實在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可它實實在在發生了。

  所有人都以為,妖族的先祖,選擇了這塊土地,鑄造圣山,經營族群,是一件無比明智的事情。

  山底下埋著的,是妖族能夠崛起的資本。

  到了今日,卻成為了擊垮妖族的起源。

  妖族尸體的血腥還彌漫在山腳蔓延而上的血徑上,除了山巔的棋宮大人物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發生了什么,棲居在棋宮的還有一些脫離人類族群的修行者,他們也參與了阻擊易瀟上山的隊伍,死在小殿下手上的,同樣不計其數。

  這條小徑,密密麻麻堆疊的尸體,橫亙了一整座八尺山的山路,與三年前的白衣劍仙一樣,殺到了令人肝膽發顫的地步。

  他們看到那襲蓮衣背匣上山,并不知道山頂發生了什么。

  但是他們感受到了八尺山的崩塌。

  想要逃已經來不及。

  這座山實在太大。

  易瀟一劍所殺,數目已經太多。

  而打開了這個匣子,因為山崩而死的只會更多。

  無數的戾叫,尖銳的嚎哭,妖族的嘶聲,伴隨著山巔的狂風,灌入易瀟的耳中。

  他念完那四個無比諷刺的字后,看到了顧勝城從微惘的狀態之中恍悟過來,一掌向著自己拍下來。

  那團陰影夾雜狂風,越來越大。

  易瀟閉上雙眼,有些嘲諷的心想,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個很出名的故事那個故事給人世間最大的教訓,就是不要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使然,去輕易打開未知的匣子。

  因為匣子里面裝著的東西,你真的猜不到啊。

  那一掌要落在易瀟額頭之時,血池迸發出一道妖異無比的紅光,猶如一只巨大的血手,一把攫過顧勝城的玄武重袍,將其整個人拖拉入內,倒跌墜入血池。

  小殿下睜開眼,看到了那道妖異紅光沖出血池,整座血池的邊緣轟然破碎,沿途的大雪盡數染紅,巨大的吸力拉扯自己,不僅如此,天似乎塌了,整個世界砸了下來,以至于四肢全都被砸得嵌入血池周遭的猩紅泥土,接著泥土崩開,猩紅的汁液涌出,狂暴無比地沖刷面頰,后背似乎被人壓上一掌,狠狠擠入無邊的血海之中——

  不斷墜落再墜落。

  五里地外,清楚感知到了圣山的崩塌。

  十里地外,有人看見了這一幕。

  接著巨大的雪氣,從山上席卷而來,不斷裹挾著新生的氣流,越滾越大,整個西域的妖族領土,都目睹了這一幕震撼無與倫比的場面。

  山腳下,有個紫衣姑娘向著八尺山狂奔而去,有無數妖族逃命,她已經無暇去殺戮這些妖族,只是拼命向著八尺山奔去,一路被狂暴的雪氣拍中,硬生生折斷了龍雀雙翼,看起來凄慘無比,依然沒有停歇,最后紫衣上沾染了一層白霜,將血液都凍得青白,整個人被數十丈的巨大雪球砸中,淹沒在一層又一層的雪山洪流當中。

  有些事情,人力不可為。

  譬如抵抗天災。

  就算是一位修為通天的大宗師,來到了此地,又能如何?

  頂多能自保一隅,扛著千年來的積雪崩潰之時緩慢前進。

  可天要塌,你只能抗。

  山要崩,你扶不起。

  魏靈衫早些時候,在感應到了漆虞碎裂之時,便心生不祥征兆,向著八尺山掠去。

  正如她之前說的,離了十里,便要趕十里,離了五里,便只需要趕五里。

  八尺山上有龍雀的供奉位子,可誰能想到,易瀟竟是如此的瘋狂殺上棋宮之后,連一整座八尺山,全都給炸了?

  那是紫匣里的“東西”炸掉的?

  魏靈衫雙手擋在面前,屏住呼吸,足底已經沒有可以發力的土石,艱難在雪崩洪流之中“行走”,越是想要前進,越是在緩慢后退。

  這場勢不可擋的大雪崩,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

  雙手抵在面前,不斷前行的魏靈衫,就這么走了一個時辰,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元氣。

  后退了一里地。

  等到一切平復,西域平靜之后。

  大雪破開,紫衣姑娘跌跌撞撞,來到了原本八尺山的山腳下。

  那一處殘缺的山門,無數的磚塊,廢石,尸體,枯草,白霜,都掩埋在這里。

  三年前,大師兄在這里留下一劍。

  三年后,易瀟在山腳下射出一箭。

  自己此生最熟悉的兩道氣息在這里糾纏,與恩怨情仇一起煙消云散,山門破敗,而一場雪崩之后,連這座山都沒了。

  魏靈衫怔怔看著這座大雪山的殘破山門。

  這一日,世上所有人都知道,齊梁的小殿下,挖出了龍脊的紫匣,去了八尺山。

  然后山塌了。

  蘭陵城的所有人盡數佩戴了縞素。

  西關的江輕衣在縹緲坡盡了一壺酒。

  北魏的龍門大漠,黃沙地底,有無聲的嗚咽哀鳴,伴隨無人聽聞的劍氣掙扎。

  沒有人知道匣子里裝的是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山上發生了什么。

  天闕和森羅道,縹緲坡的探子,在邊陲之境,都發現了大量被大雪崩沖刷至此的妖族尸體,死相凄慘,被劍氣切割不成樣子。

  于是便可以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樣的畫面。

  背匣上山,與西域新主顧勝城對決生死。

  匣開之后,摧塌妖族千年圣山。

  令人心悸的,是那座紫匣里恐怖武器的威力。

  讓他們都松了一口氣的,是那襲蓮衣直到最后,也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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