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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清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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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相信那位風庭城揚名的易公子敢在天酥樓大開殺戒。

  他們謹慎推演過一萬遍,最后信心滿滿推算出,即便是那位白袍男人,也不可能在沒有談判的情況下,直接動手殺人。

  在座的年輕權貴,至少都是北魏封疆裂土級別的后嗣。

  在洛陽這片土地,他們就是規矩。

  誰敢不講規矩?

  但他們一直不太明白皇都那邊的緘默是什么意思,森羅道似乎沒有出動一位九品高手的意思,幾位大殿下都選擇不約而同離開洛陽執行任務。

  這些年輕權貴們心底忐忑不安的同時留了一手底牌,東拼西湊,在天酥樓周圍布滿了弓弩手。

  三百弓弩手,在這條勾欄街引命而候。

  他們來天酥樓,帶上了槍火,也帶好了籌碼。

  這些年輕權貴們天真的以為這一老一少是來談判的。

  只要價錢開得合理,足夠滿足這兩頭饕餮,就可以把當年的債一筆勾銷。

  所以他們拿了府中巨額的財產,半是忐忑半是試探來到了天酥樓。

  只可惜踏入天酥樓的那一刻起,他們就現自己的想法是荒誕而可笑的。

  所謂的三百弓弩手,以及自己府邸之中的高手,在那個能獨自面對整個洛陽的白袍男人面前,脆弱如同一張白紙。

  一捅就破,這就是自己談判帶來的保底槍火?

  他們一開始還擔心與那位白袍男人談判。談不攏以后造成無法承擔的后果。

  現在他們恍然明白。

  這根本不是一場談判。

  因為那個黑衣少年就這么殺了天都侯的獨子。

  一劍斃命。

  干脆利落。

  這一劍,把所有的談判規矩,所有的荒誕念頭,所有的條條框框,全部砍得粉碎。

  直到這一刻起,這些年輕權貴們才如夢初醒,這位十三年來入洛陽不鬧事的白袍男人,原來真的是來清算的。

  而他們擔心引爆導火索的,不是那位燒了大魏滄生圖的柳大花魁。

  而是這個一劍削下天都侯獨子頭顱的黑衣少年。

  這個黑衣少年一劍狠狠砍在了洛陽的顏面上,至此事態再無挽回的余地。

  而他似乎只是為了講述一個簡單的道理。

  殺人,要償命。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但殺人償命這個簡單的道理,對于在座的人來說,真的無法理解。

  他們是真的不懂,為什么殺了一位螻蟻樣卑賤的生命,就要拿自己高貴的性命去償還?

  哪一位北魏權貴的手里真正干凈過,不曾殺過人?在洛陽這塊皇城,他們就是真正爬到了最高層的大人物,無論是靠著父輩積蔭還是自己打拼,當他們真正獲得了特權之后,怎么會將小人物的性命放在眼里?

  易瀟看著已經死寂的天酥樓,無數雙目光盯著自己。

  他笑了笑。

  輕輕將段天德的頭顱放在桌子上。

  易瀟溫柔說道:“你們當然可以殺人。”

  “天酥樓的十三條命算不了什么。”小殿下拍了拍桌子上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柔聲細語道:“至于我為什么殺了他?”

  這個黑衣少年默默坐下,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們可以殺人,我當然也可以。”易瀟皮笑肉不笑,道:“你們可以濫殺無辜,我當然也可以。”

  白袍老狐貍自始至終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站了起來。

  磅礴的大勢至域意碾壓而下,將天酥樓的年輕權貴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位獨步天下的佛門客卿突然笑了笑。

  他走到了易瀟身邊,沒有多走一步也沒有少走一步。

  并肩而立的位置很敏感,至少代表了什么獨特的意思。

  “天都侯當年射了我六箭。”白袍邋遢男人拎起桌子上鮮血淋漓的那顆腦袋,轉了一面,看著那顆頭顱的猙獰表情,自己面無表情道:“我當年還了你老子一箭,算他命大,只斷了一條腿。”

  “他原本欠我五箭。”白袍柳禪七輕輕道:“殺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他還欠我四箭。”

  這個邋遢的男人扔去那顆頭顱,然后緩緩伸出一只手。

  一朵絕美大紅蓮妖異在他手心無比燦爛地盛開。

  “可知,殺人償命下一句,乃是欠債還錢?”

  紅蓮華手。

  這個白袍男人在史書上被匆匆帶過了一筆,就源自于這一記曾經擊垮了半邊洛陽城頭的恐怖禁術。

  一記紅蓮華手,摧枯拉朽擊垮洛陽半邊墻頭,千軍萬馬之中,一人獨立,將一株菩提樹栽在北魏國都廢墟之上。

  何等霸氣?

  “你們當年欠我的,我都記著。”

  這個白袍男人拿著睥睨天下的目光緩緩掃視全場。

  “該清算了。”

  他手心漂浮一朵大紅蓮,如同天神下凡。

  “你們來之前,應當問過自己的長輩,所以你們知道,當年他們到底欠了我什么。”

  “你們可能不知道,但他們都知道,我這個人貪財。”柳禪七微笑道:“欠我錢的,拿錢來還。還夠了錢就好。”

  所有人在壓抑的環境之中不敢出聲。

  但是他們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這個白袍男人要錢,錢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無用的數字而已。

  但冰冷的話接著讓他們臉上剛剛萌生的笑意剎那僵硬住。

  “但欠了我命的,就只能拿命來還。”

  他們抬起頭,無比驚恐看著那位白袍男人。

  白袍老狐貍抬掌前行。

  大紅蓮被他托在手心。

  他緩緩踏出一步。

  天酥樓響起一聲極為突兀的爆裂聲音,如同西瓜崩裂一般,鮮血迸射。

  大紅色噴薄而出。

  而這位托著大紅蓮宛若地獄魔頭的白袍男人面帶微笑,不猙獰反而圣潔,閉眸枯心,六根清凈。

  他一路前行,一邊輕聲喃喃。

  “左十三,元年欠我三箭,今日還了一箭。”

  “崔府侯,以后互不相欠。”

  一步殺一人。

  易瀟默默看著這只白袍老狐貍閉眸前行十二步。

  然后柳禪七頓住腳步,回頭望向倒下的十二具尸體。

  聲音不大,字字敲心。

  “當年洛陽城頭存了念頭想射殺我的,一個都跑不掉,他們欠我的,我都還記著。”白袍老狐貍自顧自笑了笑:“他們還不起,又不敢來見我,所以今天這些人,就委屈一點,替他們還了一筆債咯。”

  “剩下的,能聽到我說話的,不妨摸摸自己脖子,現還留了一條命的,恭喜你們。”

  白袍老狐貍收起掌上那朵大紅蓮。

  “但是在你們今天晚上大擺酒宴慶賀自己留了一條狗命之前,記得把還我的錢還清。”他露出潔白牙齒,笑起來卻令人渾如置身地獄:“你們覺得欠我多少,就還我多少,都搬到天酥樓,送到我閨女手上。她說你們還清了,便是還清了。今天如果還不清錢,我不介意你們拿命來還。”

  接著這個白袍男人默默站在天酥樓門口。

  “你們不是很怕我來清算嗎?”

  柳禪七抬起頭。

  看洛陽上空大月猩紅如血。

  七月七,洛陽天酥樓柳大花魁名動天下。

  “我要為柳丫頭,也為你,送一份大禮。”

  白袍男人默念幾句話,似乎想到了某些可笑的事情。

  他轉過身子,對不遠處的小殿下招了招手。

  易瀟微怔,走到這只老狐貍身后。

  “柳丫頭。”白袍老狐貍的聲音有些悲涼:“蘇紅月的棺,在哪里?”

  柳如是輕輕道:“蘇姨葬于洛陽城外一里紫竹林。”

  “好。”

  白袍老狐貍輕輕點頭。

  他踏出天酥樓。

  埋伏在不遠處的三百弓弩手下意識松開控弦之手。

  剎那倏然破空聲音傳遞。

  大紅月下有三百道箭影。

  三百道箭影無比迅猛掠上高空,還沒來得及俯沖。

  一道白袍躍上高空,接著是一聲長嘯。

  兩只大袖舞動,這個白袍男人一袖攬天下,一袖邀群雄。

  那道白袍高高躍上洛陽上空。

  霸氣不可阻擋,睥睨北魏萬里。

  遮天蔽日。

  袖中月光猩紅如血。

  三百道箭影剎那崩潰。

  就如同十六年前那樣,一朵大紅蓮綻放在這條街道之上。

  除了天酥樓,方圓數十米,以這道大白袍為圓心,被大勢至域意震開裂紋。

  然后一只大手印按壓在地。

  摧枯拉朽。

  數十米大小的恐怖掌印強行烙印而下,隔著數里地都能聽到這一聲震天撼地的暴鳴。

  早已經被北魏權貴清空了的一套街,此刻被這一掌碾壓成了廢墟。

  廢墟之中,一朵紅蓮印記緩緩綻放。

  觸目驚心。

  小殿下呆若木雞,看著這一手能記入史冊的紅蓮華手,在北魏大地上肆無忌憚的綻放。

  驚艷絕倫。

  接著這個白袍邋遢男人落在地上,他微微抬起手。

  大紅月下漫天紫竹葉呼嘯而來。

  拖著一口紅棺。

  猩紅如血。

  易瀟看著這個白袍男人蹲下身子,輕輕拿臉貼近這口棺材。

  白袍老狐貍沒有揭棺,而是摟住紅棺,拿掌心紅蓮對著棺材頭部輕輕拍了拍。

  大概十息。

  他抬起頭,對小殿下露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小子,跟在我身后。”

  這個白袍邋遢男人一只手抬起棺,舉過頭頂,長身而起。

  “順便數一數,我今晚要殺多少人。”

  (說一下春節期間更新,有些不太穩定,但是不會斷更的。

  大家晚上不要等了,白天起來就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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