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影衛的人跟到了一座小院子里,那個院子防衛比較嚴密,有三個暗哨,大街上還有人來回走動。影衛的人怕暴露了沒敢靠太近,現在已經有一組人盯上去了。”
聶人敵對劉凌說道。
劉凌嗯了一聲:“別打草驚蛇,盯著就好。既然防備那么嚴密,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晉州才剛剛交到咱們手里,大意不得。”
聶人敵道:“今晚上我去探探,如果是大周方面的人,我就動手拔了。”
劉凌點了點頭,總覺得心里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好像有什么東西鉆了進來,又好像是少了點什么東西。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預感到那小院子里的人肯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看仔細些,如果不是打晉州的主意的人,就不要碰了。”
聶人敵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劉凌現在住的地方,并不是蒙虎原來的右威衛大將軍府邸,而是住在晉州州府衙門里。這個地方其實從大戰開始的時候就空了,那個郡守大人仗還沒打就偷偷逃走了,楊業知道這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也就沒有攔著。他正需要郡守出逃這個消息來打擊守城士兵的士氣,自然不會理會。
州府衙門很冷清,而劉凌喜歡的就是這里的清凈。院子里種著幾棵柿子樹,天氣寒冷樹葉子早就掉光了,石凳上,地上還有幾片落葉,看起來有些蕭條。午后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院子里,又透過窗子縫隙鉆進書房里。
劉凌靠在椅子上看書,似乎很享受午后陽光的暖意。屋子里的火盆燒的很旺,和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冬日午后,陽光溫柔,這樣的天氣靠在椅子上看一會兒書,確實是件很享受的事。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劉凌對閱讀都十分的喜愛,來到這個時代這么多年,他已經適應了閱讀這些晦澀的書籍。
軍營里有杜義花翎他們在不用他操心,現在正是隆冬時節并不適合大戰,劉凌只是寫了封信給蕭破軍,并不打算真的去攻打絳州。這樣寒冷的天氣,連手都伸不出來,還怎么握刀拿槍?他只是用一封信刺激了一下蕭破軍,讓蕭破軍按耐不住去打絳州的主意而已。一旦黑旗軍南下攻打晉州,左祤衛和灰衣軍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做大做強。
讓敵人在寒冬臘月里打去吧,劉凌剛好趁這段時間讓士兵們休整一下,然后也消化消化晉州和慈州這兩地。前兩天他親自寫了安民的告示,宣布不管是商業還是農業,賦稅降低一半,大周的鑄錢依然通用。同時抓了一批借機哄抬物價的黑心商人,也不審,直接在城門口按著跪成一排,一刀一個砍了。強悍的手段和寬松的政策,讓晉州的百姓們心里最后的那點擔憂也隨之消散,人們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外來的王爺。
上午他微服在大街上轉了轉,看到百姓們已經安定下來,他心里也很高興。戰爭,其實傷害最大的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只要有一分可能,劉凌都不會做傷及無辜的事。但這并不代表他是一個婦人之仁的人,砍掉那幾十個黑心商人的刀子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要想迅速的安定一個地方,就必須安定百姓的心。只有讓他們安心,占領者才能真正的站穩腳跟。要用的不僅僅是冷硬的刀鋒,一顆溫暖的心同樣重要。
蒙虎占據晉州這么久卻不得人心,為了養活他麾下四萬大軍,尤其是那兩萬騎兵他需要太多的錢糧,所以各種賦稅十分的沉重,百姓們的收入九成九都交給了右威衛,對這樣的統治者百姓們自然沒有一點忠誠可言。所以劉凌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在晉州站穩,只要他比蒙虎做的好一點,就會輕而易舉的得到晉州百姓的支持。很顯然,劉凌做的,比蒙虎做的絕對不是好一點。
六七萬大軍駐扎在晉州卻秋毫無犯,所消耗的糧草一半來自晉州的庫存,另一半還是靠著漢國的供應。現在是冬季,等到了明年開春后在晉州慈州兩地開展屯田,再將漢國的百姓遷過來一批,很快大軍的糧草供應就不必在從漢國內運過來。等明年轉暖之后大軍還要往南打,戰線越來越長,糧道也就越來越長,這也是劉凌必須考慮的事情。
劉凌現在所看的書籍,是周延公幾年前送給他的吏治通鑒,這幾年一直沒有仔細讀過,仔細讀來劉凌發現很多內容都很吸引人。這部吏治通鑒,其實類似于資治通鑒的列傳篇,但卻更要詳盡。
劉凌現在正在看的是介紹東晉大家謝家的詳細描述,劉凌從中能體會到很多東西。
“王爺,蕭破軍的信使到了。”
門外響起花翎的聲音,想來那個信使是直接到了大營,并不知道劉凌住在州府衙門。
“讓他進來吧。”
劉凌放下手里的書。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花翎率先走了進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一個穿著文士長袍的人舉步走了進來。這人看樣子三十歲上下,身材中等,十分斯文的樣子。
“草民宋懷仁,拜見王爺。”
來人正是蕭破軍的心腹謀士宋懷仁,他說服了蕭破軍親自走這一趟,為的就是探聽一下劉凌的虛實。
“原來是宋教授,久聞大名。”
劉凌之所以這么稱呼宋懷仁,是因為宋懷仁在跟隨蕭破軍造反之前,乃是縣學的一名教授,在當地頗有名氣。只是這幾年征戰下來,連自己人都忘記了他的出身。今日聽劉凌提起,宋懷仁也是愣了一下。
“想不到草民的這名字,也能入了王爺的耳,萬分榮幸啊。”
宋懷仁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
劉凌笑了笑,請宋懷仁坐下后說道:“我還是應該稱呼你為宋長史的好,想必教授這個身份,宋長史自己都遺忘了很久。”
宋懷仁心里驚詫,他實在想不到劉凌對自己竟然如此了解。自己曾經在縣學教書這些往事,就連黑旗軍中都沒有多少人知道。而劉凌卻好像了解的清清楚楚,這讓他對劉凌的顧忌又增添了幾分。他連自己都調查的清清楚楚,那黑旗軍中的底細他還有多少不知道的?原本以為劉凌從北而來對大周并不熟悉,現在看來自己錯了,也小看了對方。
“王爺有心了,草民惶恐。”
他說了句客套話,心里計算了一下該如何試探劉凌是不是真的要對絳州出兵。還沒有等他想出什么措辭來,卻聽劉凌直接問道:“宋長史,這次親自來晉州見本王,可是來打探本王是否要對絳州出兵的?”
宋懷仁一愣,幸虧他為人機警有急智,于是回答道:“倒是讓王爺一眼看破了草民的來意,草民正是為此而來。王爺前些日給蕭大帥的信中提到要聯合出兵攻打絳州,信中卻并未提及細節,蕭大帥提議派草民來請示王爺,這一仗該如何打。王爺只要下令,黑旗軍十五萬人馬盡皆聽從王爺調遣。”
劉凌笑了笑,知道宋懷仁說了大話。黑旗軍最近確實實力暴漲了不少,十一萬人還是有的,十五萬就言過其實了。
“難得蕭大帥信任,本王這幾天也正合下面將領們商議此事,昨天才擬出了一個詳細的作戰方案來,宋長史倒是來得巧。”
他對門外親兵道:“取輿圖來!”
不多時,親兵捧了輿圖在桌案上鋪開,劉凌站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后和宋懷仁兩個人站在輿圖邊上說道:“想必宋長史也知道,慈州如今已經被本王攻下了。忠義侯王半斤如今鎮守慈州,麾下兵馬五萬,我昨日已經派人前往慈州,命令忠義侯親自率軍四萬出慈州,攻打絳州西門。我自帶兵五萬南下與蕭大帥合兵一處,攻打北門。蕭大帥如今兵精糧足擁十五萬之眾,東門,南門就交給黑旗軍的弟兄們了。”
“另外,清風嶺乃是大周朝廷左祤衛大軍,還有徐勝治的灰衣軍北上必經之路。本王打算分兵一萬,讓這位花翎將軍領兵據守清風山,在絳州沒有攻破之前決不可讓左祤衛一兵一馬過來。”
宋懷仁心中震撼,臉上卻依然平靜:“王爺是說,絳州西門,北門,由王爺麾下大軍攻打。東門,南門則由我黑旗軍攻打。這樣兵圍絳州,不放一門,絳州守軍知道必死無疑難免死戰到底,對攻城不利,只怕傷亡會很大。”
劉凌擺了擺手道:“絳州守軍不過六七千人,且皆是郡兵,裝備,士氣都不如我軍。以二十幾萬大軍攻打絳州城,正是要以兵威震懾之,以強大的武力一舉攻克,這樣才能真正打擊敵人。圍三缺一,若是放了絳州守軍逃走的話,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王爺,絳州城墻高大,且糧草充足,城中尚有數萬百姓,若是守城之將堅決死守的話,我軍難免傷亡太大,還請王爺三思。”
兩個人都在說假話,卻都說的無比真實。
“既然宋長史堅持,那就有黑旗軍放開一座城門好了。本王負責的北門和西門,是斷然不會讓開的。”
“王爺,二十幾萬大軍攻城,難免施展不開,清風山地勢險要,不如多派兵據守。花將軍驍勇善戰草民早有耳聞,但一萬人馬守清風山確實單薄了些。不如……王爺親自率軍據守清風山,攻城,就交給我黑旗軍就好。忠義侯才剛剛占了慈州,也不好輕易領兵離開。王爺若是領五萬大軍鎮守清風山,我黑旗軍十五萬大軍攻打絳州,破城之后依然按照王爺之前說好的,絳州城我黑旗軍與王爺各占一半。”
劉凌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宋懷仁,那眼神讓宋懷仁心中一寒。
他說這話原本就是信口開河,知道劉凌肯定不會答應的。左祤衛,灰衣軍北上必走清風山,不管誰守著清風山都將面對十幾萬大軍的瘋狂進攻,傷亡必然慘重。劉凌除非是傻子,否則絕對不會相信他剛才說的什么黑旗軍攻打絳州,破城后各占一半的鬼話。吃進嘴里的,傻子都不會吐出來。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劉凌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既然宋長史如此說,那本王怎么好拒絕?”
“好了,先不說軍事,宋長史遠道而來,本王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下。宋長史也不必急著回去,在晉州住三兩日,等大軍備好了糧草,宋長史隨軍一起南下就好。多在本王軍中待些日子,看看本王麾下漢軍可善戰否?”
宋懷仁心里一震,莫非……他劉凌還真要出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