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特意讓下人把鐵鍋架在爐火上,已經到了九月,晚上的天氣已經不是很熱了。窗子都開著,晚風吹進書房,也將燉肉的香味吹的飄逸了出去。好一鍋肉,在爐火上燉著,冒著熱泡,飄著香氣。
將一口肉送進嘴里,肉塊很大,但嚼起來并不費勁。色澤紅潤,肥肉不膩,瘦肉醇厚,入口香氣四溢,熱氣香氣順著喉嚨一下子鉆進了心里,滿嘴余香。再喝一口秘法抽過水的老酒佳釀,那感覺簡直可以說飄飄欲仙。幾個人開始時候吃的很慢,氣氛也比較沉重,但隨著劉凌的輕松影響了他們,幾個人吃肉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后來已經有比拼的意思了,一人一筷子的在鐵鍋里搶。
小菜是特意搭配這一大鍋燉肉而精心制作的,都是清淡的口味,與濃重的肉香搭配起來,更顯得味道鮮美。
等一壺老酒見了底,幾個人基本上也差不多吃飽了。劉凌抿了口酒,掃了一眼在座的幾個人。趙二和花翎雖然是武將飯量極大,但猛吃一通后顯然已經飽了。倒是周延公,一個看上起文質彬彬風都能吹倒的人,還在張著大嘴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肉,肉汁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他都不自知,就連胸口衣襟上都染了挺大一片油漬,哪里有一個朝廷正二品大員的樣子。
趙二和花翎兩個人也看得有些呆了,他們幾個都不是第一次看到周延公吃肉,但每一次都是那么的震撼。周延公不善飲酒,也沒有什么不良嗜好,惟獨對肉是情有獨鐘。
“周大人,你這肚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能盛得下這許多東西!”
趙二咧嘴道。
周延公抹了把嘴巴上的油道:“別叫我周大人,聽著就生分。我同你們一樣,不過是王爺門下一忠犬耳。我沒有兩位將軍手里殺人的刀子,但周某人腦子里有的是毒計,殺起人來未見得就比不得二位。所以周某人也算得上是半個武人,武人,哪有不能吃肉的?”
花翎笑道:“你是半個武人,我卻是一整個的。怎么倒不如你吃得多?”
周延公把最后一大口肥美的肉塞進嘴里,細細的品味了一番后笑道:“這不同,二位是善戰的武人,而我是善吃的武人,半個,足以頂的上你們兩個了。”
“不怕武夫拳和腿,只怕文人那張嘴。”
趙二嘆道:“果然厲害!”
劉凌笑著看著三個人說話,眉宇間都是輕松的笑意。尤其是聽到周延公說自己不過是王爺門下一忠犬的時候,他心里真的很高興。到了這個時代后,得到了難能可貴的親情,也得到了真摯感人的愛情,還得到了這么多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輔佐,上天其實對自己真的是很豐厚了。
只是現在,那份曾經自己最看重,最在乎也誓死維護的親情,似乎正在漸漸淡去,漸行漸遠。但劉凌不會放棄,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將這份感情拉回來。若是真的再也拉不回來了呢?劉凌笑了笑,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吃飽喝足,周延公舒服的打了個飽嗝,靠在椅子上的樣子也略微顯得有些不恭敬,但書房里都是劉凌手下最親近的人,倒也沒人計較這些小事。
“王爺,屬下還有個請求,請王爺千萬要答應。”
周延公擦干凈了嘴,腆著肚子坐的舒服一些。
“說來聽聽?只要本王能拿得出手,斷然不會小氣了。”
劉凌笑著說道。
周延公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古人誠不欺我啊,飽暖之后果然是淫心萌動,王爺可否賞我一個豆蔻少女?”
劉凌的回答是一腳將周延公從椅子上踹了下去,笑罵道:“好啊,前陣子應州通守劉茂還說呢,我王府里出去的潘金蓮整日要回太原來。問她為什么,她說實在想念周延公了,也不知那個文文弱弱的笨蛋能不能照顧得了自己,想回來伺候周大人你飲食起居,你看可好?”
周延公從地上爬起來端端正正的給劉凌作了一個揖:“求王爺成全!”
劉凌詫異道:“你真的愿意?”
周延公一本正經道:“潘姑娘的樣貌雖然丑陋了一些,言行粗鄙了一些,但帶人誠懇,心底赤誠。且當初我也品嘗過金蓮姑娘的廚藝,也是上得了臺面的。再說了,金蓮姑娘武藝出眾,跟在身邊還白得了一個保鏢護衛。廚藝不錯,心地赤誠,武藝高強,身體強健,若真跟了屬下的話連廚娘那份工錢都剩下了,一舉四得,屬下何樂而不為?”
劉凌敏銳的捕捉到了周延公眼神里的促狹,頓時被他氣樂了:“好,既然你如此誠懇,我便成全了你們二人好了。想來你們二人若是真的結合在一起的話,一文一武倒也相得益彰,必將成為一段佳話,本王就牽了這紅線吧!”
趙二和花翎一起站起來抱拳道:“恭喜周大人喜結良緣!我倆羨慕不已,妒忌之極。”
周延公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既然妒忌羨慕,我把這良緣讓給你們二人如何?”
趙二道:“周大人,怎么能說這種話,富貴不易妻,周大人要自重啊。”
幾個人的玩笑話讓氣氛再次緩和了不少,輕松的氣氛開始縈繞在不是很大的書房里。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句玩笑在幾年之后竟然成為了現實。瘦瘦弱弱的周延公竟真的娶了那粗粗大大的潘金蓮,并且心甘情愿,兩個人相親相愛。當然,這是后話了。
笑夠了,幾個人沉默下來互相打量著對方,都從彼此的眼神看到了暢然。是啊,只有在王爺手下做事,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吧?
收起了笑容,周延公又嚴肅了起來。
“王爺,真的只能退避嗎?”
周延公嚴肅的問道。
劉凌認真的點了點頭:“你們都應該了解本王的過去,生在帝王家,看似榮耀尊貴實則無趣。沒了普通人見濃濃的親情,只有彼此冷冰冰的勾心斗角。本王年幼圖弱多病,后來又深陷牢籠,只有陛下待我以兄弟至情,這份恩情本王不能不報。子固,你的心意我知道,但這件事還是不要提了,但凡還有一分余地可以轉還,我都不會放棄。”
“若毫無轉還的余地呢?”
周延公追問道。
劉凌苦笑道:“子固何故逼我太急?”
周延公道:“非我逼王爺急切,實在是必須知道王爺的心意。要知道到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王爺個人的事,屬下,趙將軍,花將軍,還有很多人都已經和王爺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屬下說句失禮的話,就算不為王爺計,僅僅為我等個人榮辱生死計,屬下也不得不問清楚,才好為王爺出謀劃策。”
劉凌正容道:“我知道了,有子固教我,我絕不會自誤!只是,這謀逆的事我說什么也做不出來,若真的退無可退,大不了本王就自縛在陛下面前,念及以往的功勞,難道陛下真就不能容我?”
周延公聽劉凌說完,噌的一下站起來一揖到地:“周延公無才無德不堪大用,不能為王爺出謀劃策了。就此別過,從此王爺走陽關道,周延公小心翼翼過獨木橋,再無瓜葛。”
說完,他轉身就走。趙二和花翎連忙將他拉住勸解。劉凌笑呵呵的看了周延公一眼,若有深意。
“子固,留下來吧。”
劉凌語氣誠摯的說道。
周延公拂袖道:“王爺既然不信我,我再留下又有何用?”
劉凌故意道:“子固何來此言?”
周延公問:“剛才王爺所說的,可是發自肺腑之言?”
劉凌狡詐的一笑道:“我若不如此說,子固又要勸我謀反!”
周延公一愣,隨即苦笑道:“王爺若實在舍不得那帝王家的“親情”,屬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給王爺出一個餿主意了。”
劉凌正容道:“愿聞其詳。”
周延公對趙二道:“勞煩將軍取輿圖來。”
趙二起身,找了輿圖來鋪在地上。周延公蹲在輿圖邊指著幽州東北一片區域道:“此處是渤海國的疆土,契丹耶律雄機覬覦已久,早晚比出兵討伐。這渤海國雖然是苦寒之地,但卻地廣人稀,王爺若能領一軍,無須多,只需三萬人馬繞過幽州一路往此處去,趁著渤海國內亂必然能殺出一片天地來。”
花翎道:“中間隔著幽州,大遼宮帳軍十萬就駐扎在此處,要想繞過幽州難如登天。”
周延公道:“還有一條路”他伸手在輿圖上一指道:“王爺領兵往西,從西夏邊境進入草原。如今黨項人與契丹人已經成了生死大仇,兩國之間上千里草場已經成了無主之地。王爺可以帶著騎兵進入草原再一直向西,西域多小國,幾萬人口就可稱國,滅掉一個這樣的小國以自立的話,也是一條出路。”
趙二道:“如此倒是可行,只是咱們對西域地理不熟,只怕……”
見劉凌不插嘴只是微笑,周延公道:“王爺可是有打算?”
劉凌不說話,只是伸手在輿圖上點了一下。
順著劉凌的指點,三個人的視線集中在那里。只見輿圖上劉凌指點的位置上,好一片雄偉大山,連綿不絕。
太行!
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哪里,若有所思。
只是,幾個人誰都不曾想到的是,劉凌固執的想維持著那份親情不忍與他二哥反目成仇,所以才會想退入太行山中以自保。但世事變化太快,這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行,一個月后發生了一件對北漢來說翻天覆地的大事,完全打亂了眾人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