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漢國小,其實從太原到南方快馬加鞭三四日也就到了。只是大隊人馬行軍,遠比單人獨騎要慢上許多。尤其是劉凌所率領的三萬大軍,騎兵數量太少。若是換做三萬精騎,速度也會快上不少的。
京畿大營的人馬還好些,畢竟當初都是從撫遠軍和建雄軍各營選拔出來的精銳。禁軍第一日行軍也還能熬得住,到了第二日就開始出現了掉隊的人。至于守備軍就更加的不堪了,所謂守備軍,幾乎都是太原城里的人。其中家里稍微富裕些甚至家財千貫的都不少,占去了很大一部分。這些人參軍無非是讀書不成博取不到功名,另開門路吃一口官家飯而已。
平日里根本就沒有正經操練過,體力連禁軍的人都比不上。這些人平日里無非就是在城樓上換班站崗,下了崗要么喝酒劃拳,要么蒙頭大睡。禁軍好歹每日都要出操訓練槍棒,這守備軍簡直就是來享福的。雖然軍餉最低,但是卻是最清閑的。
等調到了京畿大營的駐地之后,更是成了無人問津的沒娘孩子。他們也樂得自在,整日在營地里就是打打鬧鬧睡覺喝酒,更是把一群爺們應有的精神氣都消耗掉了。這人就是這樣,慣什么毛病有什么毛病。這懶病要是纏上了身,再想舍去就十分的艱難了。
行軍到第三天上,守備軍的人已經拖拖拉拉的走不動步子了。這樣強度的行軍,便是京畿大營的人馬也是勉強扛得住,他們又如何能堅持?別說步兵,就是騎兵都有些熬不住了。每天除了晚上安營睡覺之外,連吃飯都是邊走邊吃的。臨出發的時候劉凌讓每個人帶上足夠四天吃的干糧,現在大家都明白為什么了,原來根本就不會在半路埋鍋做飯。
每天餓了吃些粗硬干冷的食物,渴了喝一口冷水。禁軍和守備軍的這些兵早就怨聲載道了,若不是之前在京畿大營點將的時候劉凌殺人的手段太狠,守備軍的士兵老早就有人開了小差。
原本上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肯定堅持不住了,可是第三天晚上的時候從太原城里來了個欽差。劉凌特意把守備軍集結起來,當著一萬多人的面欽差宣讀了圣旨。大意是這樣的,三天前守備軍中當了逃兵的那些人,一回到太原城自己家里就被八門巡查司和兵部的人挨著個的抓了,一天就抓了三百多人,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太原城門外就又多了三百多個無頭的孤魂野鬼。
這消息一傳開來,本來打算半路上偷偷溜掉的人全都收住了心思。他們大部分都是太原本地人,做了逃兵不回家還能去干嗎?就算不回家,往別的地方跑了,那家里人受到了牽連怎么辦?
亂世用重典,孝帝這一招果然將守備軍,包括禁軍在內的士兵都鎮住了。大家都收了逃跑的心思,咬著牙堅持了下去。
第四天的時候,大軍已經離應州遙遙在望了。這時,先前派出去的直奔玉州的斥候急急來報。
劉凌正在吃飯,和普通士兵吃的一樣。粗硬的干糧,實在咽不下去就喝口水沖一沖。他身體素質極好,雖然也覺得很累但并不是堅持不住。這么多年行軍打仗已經歷練出來了一股子堅忍不拔的勁頭,這小小的苦頭并算不了什么。
聽說往玉州的探馬回來了,劉凌讓人趕緊過來。
這次奔玉州的斥候一共去了十個人,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了四個。領頭的斥候風塵仆仆的到了劉凌的身前,被人扶著勉強行了個禮。他身后跟著的幾個斥候也是一樣,早就累的脫了人形。他們衣衫不整,幾個人個個帶傷。
這斥候的左肩上簡易包裹了一下,還有血從傷口滲透出來。他的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著,虛弱的已經到了極限。
“報……報!王爺,玉州……還在!”
劉凌聽到這話猛的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跨過去扶著那斥候問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那斥候虛弱不堪,艱難的說道:“王爺,玉州還在咱們手里!”
“我們十個人一路馬不停蹄的到了應州的外面,只見后周元帥孫玄道的八萬大軍將玉州城圍的鐵通一般。我等登上一座高坡查看,玉州城墻上立著的,還是咱們大漢的旗幟!”
“我們悄悄抓了一個后周的士兵,從他口里得知玉州已經被圍困了十天了,城里雖然只有不足五千的守軍,但是在杜義將軍的率領下全城的百姓都上了城墻。弓箭沒有了,百姓們就拆了房子用磚石往下砸。”
“只是,只是玉州守了這十天,雖然殺敵已經超過六千,但是咱們的人也已經不足兩千了,而且個個帶傷。”
那斥候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身子搖晃了一下。劉凌將水袋解下來,親自喂他喝水。那斥候似乎是很久沒有吃過東西喝過水了,水一進口,他就貪婪的大口喝了起來。只是他身子太虛弱,一口水喝嗆了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等他平靜下來,他接著說道:“杜義將軍被周軍射瞎了一只眼睛,但是帶傷在城墻上指揮誓死不下城墻!王爺,快發兵吧,玉州城里的糧草已經用完了,他們是餓著肚子和周軍在拼命啊!”
那斥候說到最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劉凌讓人扶著他下去休息,猛的一拳砸在樹上。
“安恒的人在哪里?”
一個斥候來報:“王爺,安恒留下兩萬人守應州,他帶著四萬大軍就駐扎在離玉州三十里遠的地方。但是他并沒有發兵救玉州之圍,而后周的大軍也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
劉凌眼神一冷,隨即下令道:“忠義候王半斤,輔國將軍昭先,衛國將軍孫勝,點起所有的騎兵,跟我直奔玉州!”
他轉身對三江候程義厚道:“老程,你帶著步卒先去應州,只要進了城,該怎么做你知道吧?”
程義厚當然明白劉凌的意思,他使勁點了點頭道:“王爺放心,老程到了應州之后,奪了兵權立刻就會帶兵趕赴玉州!只是,王爺可否聽我一句?”
劉凌道:“你說吧。”
程義厚道:“王爺,玉州城外還有后周的七萬多大軍,郭威的十幾萬人馬很快就會到了,咱們一共只有九千騎兵,就算趕過去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如此兇險的事,王爺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若是王爺執意要如此,那就讓俺老程帶著騎兵去解玉州之圍!王爺你放心,只要俺老程還有一口氣,就會盡力救下玉州城!”
劉凌擺了擺手說道:“老程,不必再說了。應州有兩萬撫遠軍的精銳,只要你能將這兩萬人接管下來,就是大功一件!玉州的事我自有辦法,照我說的去做!”
程義厚和其他將領還想再勸,劉凌冷聲道:“這是軍令,違者斬!”
程義厚無奈,只得答應。
劉凌點齊了包括以前黑麒麟軍在內的九千騎兵,帶著王半斤,昭先,孫勝等人,脫離出大軍隊伍,呼嘯著直奔玉州而去。
這時,在離著大軍二三里遠的一座高坡上,盧玉珠和熏兒兩個人泥猴一般靠在樹下休息。此時她們哪里還有剛出太原城的時候那種瀟灑,兩個人都已經快要不行了。盧玉珠還勉強能騎馬,熏兒已經堅持不住了。
“小姐……咱們,咱們休息一下再走吧,熏兒……實在堅持不住了。”
熏兒虛弱的說道。
兩個人都是嬌嫩的女孩子,連日騎馬趕路,兩條大腿內側已經磨破了皮,火燒火燎的疼。風餐露宿,實在不是她們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能承受的。開始的時候盧玉珠想先去應州的想法也不得不擱淺了,現在她們連跟上大軍都困難,還提什么超過去?
兩個人原本嬌滴滴的臉,此時都是蠟黃蠟黃的,汗水和塵土混合在臉上,難受的要命。兩腿間和屁股上都磨破了皮,碰都不敢碰,還怎么趕路?
盧玉珠嘆了口氣說道:“熏兒,這樣吧,你現在這里休息,我獨自跟上去,等到了應州你再找我匯合。”
她雖然比熏兒稍微的好一些,只是熏兒身上的傷她一處也不少。只是她性子堅韌,不愿放棄罷了。
聽到小姐還要趕路,熏兒一下子拉著她說道:“不行!說什么也不能再追了。小姐金枝玉葉,就算要去應州也不急于這一時吧。咱們歇歇,等恢復了體力再去應州找他也不遲。他率領大軍,總歸是不會丟了的。咱們就算晚到一天兩天,不妨事的!”
盧玉珠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應州他是必然要去的,只是誰知道他接下來會去哪里?不管玉州丟了還是沒丟,這一戰都必須要打。奪回了玉州,咱們大漢士氣大振,一舉擊退周軍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玉州不奪回來,不能打一場振奮士氣的打仗,軍心一亂,這一次戰爭咱們就必輸無疑了。”
“所以,我必須跟著他,若是到了玉州,只怕就沒機會進軍營去見他了。”
盧玉珠分析的很有道理,一個幾乎足不出戶的女孩子,能有她這番見識也實屬難得了。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盧玉珠一指下面說道:“熏兒你看,那是怎么了?”
熏兒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只見無數的騎兵從漢軍中分離出來,朝著另一個方向飛速的離去。遠遠的看過去,能看見漢軍所有的騎兵都脫離了隊伍。煙塵中,也看不清具體什么情況。
盧玉珠急切的站起來說道:“糟了!王爺一定是看行軍太慢怕耽誤了戰機,他要帶著騎兵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