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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 再遇蘇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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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皇帝斷金陵龍脈,隋煬帝搗毀李唐祖墳,宋太宗平毀太原城,李自成與崇禎互斷龍脈……

      古往今來,隨著皇權的更迭,改逆風水、毀斷龍脈的行為屢見不鮮。雖然結局各有不同,卻同樣懷著極大的敵意。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僅是所謂的“龍脈”將遭到截斷,周遭的一切——建筑、草木、活物也都將遭到牽連。

      而這些都和泰陵里的情況截然不同。

      雖然被放進了疑似是龍脈釘的鎮墓陶獸,但是墓室并沒有遭到任何的破壞。也正因為這樣,才會有眾多的珍寶和壁畫被留存下來。

      放了龍脈釘,卻不破壞陵寢——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下釘人的心里,還留存有對于姜晗的敬意?

      無論如何,光是坐在玄井公寓里胡思亂想是沒有答案的。

      白秀麒想去泰陵現場調查的念頭,居然得到了葉風的支持。

      “如果鎮墓獸是被人刻意遺漏的,那么委員會里就有了內鬼。你是體制之外的人,出面暗中調查這件事顯然更加方便一些。”

      簡直就像是早有預謀,葉風表示自己可以動用關系,為白秀麒的調查提供有力的支持。其中包括了在陵區附近柏官鎮上的一處臨時居住點,還有一個進入陵區管理層的虛假身份。

      “這些東西原本是為了江先生準備的。”似乎是猜到了白秀麒心中的疑惑,葉風主動坦白:“不過他拒絕了我的提議,只表示可以幫忙將裝著鎮墓獸的箱子暫存在他那里。”

      這就是那天半夜,江成路去委員會的時候發生的事吧。

      白秀麒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意識到既然江成路明確表示過不攙和這件事。那么就算告訴他自己要去柏官城泰陵,也肯定得不到他的理解和支持。與其再制造矛盾緊張氣氛,倒不如暫時進行一下冷處理。

      想到這里,他就問葉風:“我最快什么時候可以過去?”

      “假身份最快明天能用。”葉風回答:“住的地方今天就沒問題了。”

      白秀麒點頭:“好的,那我一會兒就動身。”

      下午兩點鐘,給江成路留下了一張寫有“外出采風數日,勿念”的簡短字條。白秀麒帶著行李驅車開上了前往柏官縣的道路。

      雪后的高速公路車輛稀少。往往開行數公里才看見對面一輛慢騰騰的消雪車。白秀麒雖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三個小時之后,還是搶在天色漆黑之前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從規模上來說。柏官縣其實只是一個地處于平原與山巒之間的小小縣城。種普普通通的莊稼,養著普普通通的百姓,卻因為緊鄰著章朝的皇陵而有了商機,吃了秤砣鐵了心似地往發展第三產業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車輛進入縣城。開過幾條因為積雪而顯得有些泥濘的柏油小路,繞過市中心聳立著土氣雕塑的圓形花壇。前方的道路搖身一變成為了水泥大道。

      這意味著,章陵研究院就快要到了。

      從時下最流行的城市分級角度來看,柏官縣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五線小城。而上個世紀50年代初成立的章陵研究院,卻因為隸屬于國務院。而享受著特殊待遇——不僅研究院院長的行政級別遠在縣長之上。研究院的財政開支、旅游業經營所得,也都與縣城不發生任何聯系;甚至就連陵區內設立的派出所,也和縣城里的不是一個級別。

      不過。這種疑似頭重腳輕的關系倒也并無裨益——姑且不論皇陵旅游業為縣城里的居民們帶來了多少的商機,就說柏官縣城的建設迭代。似乎也是以章陵研究院為圓心,一點一點向外擴散的。

      根據車載導航的提示,白秀麒將車輛開進了章陵研究院的家屬大院。躲在崗亭里烤火的保安正準備過來盤問,然而仔細一看白秀麒的車牌,卻又立刻開閘放行了。

      原來葉風剛才問車牌號碼是有這個用處。

      所謂的“家屬大院”,當然不可能還是古早的那種平層四合院小屋。一座座七八層高的水泥小樓散落在樹林和綠化隔離帶之間,雖然樸素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還真是和想象中的高端住宅區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白秀麒一邊在心里感嘆著,繼續沿著僅容兩車交互的小道向前開,最終將車輛停靠在社區服務點外的小空地上。

      從這里向右前方看去,一片茂盛的竹林掩映著一樁四層樓高的舊式青磚小洋樓,門廊上立著紅彤彤的木柱,柱上掛著白底黑字的豎牌:“章陵研究院招待所”。柱子后頭就是兩扇茶色的玻璃拉門,左邊貼著“歡迎光臨”,右邊貼著“酒菜面飯”。

      嗯,如果是江成路來住的話,還挺搭調的。

      事到如今糾結也沒有用。白秀麒提著行李走過去報到。前臺是一個略顯富態的阿姨,人倒是挺親切,立刻笑嘻嘻地交出了鑰匙。

      房間在頂樓,因為沒有電梯只能扛著行李自己爬上去。

      白秀麒把牙齒一咬,權當健身鍛煉沖上了四樓,哆嗦著手腳打開房間門,差點被散發出來的霉味給嗆到。

      留給江成路的字條還真是沒有寫錯,敢情自己這趟還真的是采風來了。

      呈現在白秀麒面前的是一個不到十五平米的狹小空間。進門左手是頂天立地的木質櫥柜,里頭裝得是備用的毛毯和枕頭。右邊的破木門里面是盥洗室,青白相間的馬賽克從地板鋪到天花板,有一種空間錯位的眼花繚亂之感。

      櫥柜和盥洗室中間的小路通向房間,一張黃楊木的寫字臺、一部老舊的電話,一張既不是單人、好像也不是雙人的木床。

      床上鋪著棉花被,被面是用泛黃的白布縫制的,中間鏤出了偌大的一個菱形。透出大紅色鍛面上繡著的“囍”字。

      這東西究竟哪里來的,誰家招待所會用帶著囍字的床單啊!

      白秀麒兩眼一抹黑,無比懷念起自己遠在玄井公寓中的那座愛巢。不,就算是當初江成路的那個狗窩都要比這個強多了,至少那個狗窩還不至于讓人感覺到惡心……

      這個時候,白秀麒自然而然地又念起了江成路來。

      剛才的這一路上,雖然白秀麒特意夾上了藍牙耳機。但是并沒有接到過江成路打來的電話。

      由于當時還是白天。白秀麒還能認為江成路一定還在和老友聚會;可是現在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是繼續以為江成路沒回家比較好呢……還是想象他已經回了家,卻因為賭氣而沒有打電話過來比較好?

      “……真是虱多不癢。”

      白秀麒笑自己眼前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居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趕緊打開行李箱,將準備好的床單和被罩取出來套在招待所的寢具外。又燒了一壺開水,將洗手間里的抽水馬桶和浴缸全都里里外外地燙了一遍。

      這些小事原本只是他生活技能中的一小部分,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后來獨居。都操作得駕輕就熟。然而現在重復起來,卻反而顯得笨拙了。

      仔細想想還真是……自從搬進玄井公寓和江成路之后。只要隨便找個借口說自己要搞創作,江成路就會乖乖地包下全套的家務活。無論什么樣的人,沉溺在那樣的寵愛之下,都會開始退化的吧。

      好不容易做完所有的雜事。饑餓感又迫不及待地前來報到了。想起招待所門口貼著的“酒菜面飯”,白秀麒拿起錢包往樓下走去。

      招待所一樓的南面有個不大的小飯館,或者應該說是食堂。晚上七點多。只有一個廚師坐在門口抽煙,看見顧客上門也不高興。猛吸一口煙屁股丟在地上踩滅了,轉身就往廚房里走。

      店里頭沒有菜單,所有吃的都寫在傳菜口旁的小黑板上。白秀麒選了個暖氣足的位置坐下,扭頭眺望黑板上的潦草字體。在他的頭頂上是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鐵絲,看上去活像是某種大型刑具,叫人心情緊張。

      怎么……點菜的服務員還沒有來?

      白秀麒正在納悶兒,就聽見耳邊又是一陣開門的呼呼風聲,終于有第二名顧客走了進來。

      “哎,這天可真冷啊……老徐,幫我熱熱酒,那天喝剩下的還有吧?”

      有點熟悉的聲音讓白秀麒抬起頭來,果然看見了一張并不陌生的臉。

      瘦小的蘇紫整個人都快要被羽絨服包裹起來了,他縮著脖子搓著手,一溜小跑著閃進了食堂——說來倒也奇怪,他一進屋,周圍的氣氛頓時就不一樣了。

      “喲,小蘇過來啦。”

      剛才還愛理不理的大廚居然從傳菜口探出頭來,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成了一朵花。

      “酒還有啊,怎么著,還是老規矩?”

      蘇紫正準備答應,余光忽然瞥見了坐在一旁的白秀麒,頓時瞪大了眼睛。

      “我沒認錯人吧?!白秀麒先生,真的是你?”

      現在否認好像也沒什么意義,白秀麒也就點點頭應了下來。蘇紫干脆兩三步跑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

      “什么風把你給吹過來啦?”

      “呃,下個月上頭有大領導要到泰陵視察。我受人所托,來為陵區的博物館和線上網站做藝術顧問。”

      也不管蘇紫相不相信,白秀麒說出了葉風為他設置的假身份,畢竟食堂里還有個大廚在場,還是應該小心隔墻有耳。

      “喔……原來是這樣!”蘇紫似乎深信不疑,認真地皺起了眉頭:“這么說,下個月要來大人物,那么最近陵區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對了。”白秀麒曾經小聲問他:“這個店怎么點菜啊,直接跑去和廚師講嗎?菜……也是自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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