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把設想的方案講完之后,李逸風和方學文對望了一眼,俱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驚。
像包飛揚這樣的年輕人,腦子靈活、知識面廣,思維發散性好,想出一個好點子不難——當然,仿照袁克定搞一份假報紙這種點子已經不能單單用一個“好”字來形容了——難的是,怎么把好點子具體話,搞出一份詳細完善的具體操作方案出來。因為就后者來說,是必須要具有豐富的經驗才能做到。
聰明可以天生,但是經驗這種東西卻只能來自于歷練,或者是說來自于后天的訓練和培養。有很多事情,如果沒有經歷過,是永遠都不知道怎么做,這與聰明是否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當李逸風讓包飛揚講述他的具體方案時,其實他和方學文都已經做好了替包飛揚補充完善的準備。甚至在他們潛意識中,包飛揚想出這個主意之后,他的主要任務其實已經完成,接下來的工作,應該是由他們去籌劃安排。尤其是李逸風,不知道主持了多少次大規模多警種甚至是跨部門的聯合行動,若論經驗之豐富,甚至連市局一把手老杜也差他很遠。由他來安排一份印刷假報紙來欺騙吳偉民的行動,自然是小菜一碟。
可是當李逸風和方學文聽了包飛揚講述出來的詳細方案時,發現他們在心里為這個行動準備的那些東西統統都用不上了,成了多余的東西。因為包飛揚設想出來的方案實在太詳盡了,李逸風和方學文能夠考慮到的東西,包飛揚考慮到了,甚至是李逸風和方學文他們沒有能夠考慮到的東西,包飛揚也考慮到了。這根本就不是一份初步設想的方案,而是一份完善詳盡分解到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的執行計劃書。完美的李逸風和方學文竟然添加不上一句話一個字。
這孩子簡直是個妖孽啊!
李逸風和方學文在震驚之余,實在是想不出,一個正在讀書還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社會的學生仔,包飛揚究竟是從哪里來得這么豐富的經驗,才能夠把這個計劃安排的如此盡善盡美沒有一絲紕漏?尤其是包飛揚講出這個詳細完美的方案時,距離他想出這個鬼點子還不到兩分鐘。短短的兩分鐘,拿出如此完美完備的方案,別說是一個尚未真正接觸社會的學生仔,就是讓李逸風和方學文來搞,也難免有疏漏的地方啊?難道說是以往他們的看法錯了,如果一個人類先天足夠聰穎的話,是完全能夠直接跨越人生經驗歷練上的鴻溝嗎?
妖孽,真的是妖孽!
妖孽的人生,是不可以用正常眼光去看待的。
停頓了大約半分多鐘,李逸風開口打破了沉默:“大家還有誰要補充的嗎?如果沒有人要補充的話,那么我們將按照飛揚的這份方案去做。”
當然不會有人補充。去補充一個非人類制定出來的完美方案,那不是自不量力嗎?
“既然沒有人要補充,那么我們將按照飛揚的計劃來分分工吧,老方,首先你負責……”
李逸風按照包飛揚的方案把任務布置下去,各自確認無誤后,大家就立即開始行動。
相較之下,包飛揚這個行動的真正策劃人,眼下反而沒有什么太具體的任務。于是他就回到市里,給伯父的小車司機閆紅發打了個傳呼,把他約出來,了解一下市政府那別的動向。
“媽了個巴子!真的是太欺負人了!”閆紅發一見到包飛揚,就憤憤不平地嚷嚷,“今天行政處老張那個王八蛋到小車班宣布免除小車班班長的職務。他奶奶個熊的!市長現在總還是代市長吧?路忠誠還沒有正式上臺吧?老張這個王八蛋就迫不及待地去抱路忠誠的大腿了!人走茶涼,人走茶涼,這人還沒走呢,怎么茶就先涼呢?”
“閆哥,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生那個氣干嘛?”包飛揚遞給閆紅發一根軟中華,“等咱們扳倒路忠誠,我伯父重新拿回市長的位置,你在看看那些人怎么對你吧!肯定是尾巴搖得比狗都歡!”
“哈哈,也是啊!我閆紅發是什么身份,怎么犯得上和老張這種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計較呢?”閆紅發笑了兩聲,壓低聲音問包飛揚道,“飛揚,你和李局那么進展怎么樣了?后天兩會可就要正式召開了,咱們可沒有什么時間了。”
“進展的非常順利,馬上就可以挖到真家伙了!”包飛揚握了握拳頭,替閆紅發打氣,“路忠誠這老小子,肯定會在兩會召開前玩完!”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兩天可是受了不少冤枉拐彎氣,就巴望著路忠誠這老王八蛋倒臺,俺重新揚眉吐氣這一天呢!”
“閆哥,市政府那邊這兩天有什么動靜?”包飛揚問道。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什么,但是私下里我聽說,有人在不斷地找市政府中層干部談話,試圖收集市長的黑材料。”閆紅發閆紅發噴了一口濃煙,剛剛開朗了些的心情立刻憂郁了不少,“其他東西我也了解不了太多,現在很多人都防著我呢。不管他們聊天聊得多么火熱,只要我一過去,他們立刻就閉上嘴巴,一句話都不說,我什么東西都聽不到。”
包飛揚微皺雙眉沉吟了很久,這才望著閆紅發嚴肅地說道:“閆哥,既然市政府那邊已經聽不到什么消息,那么那一塊你現在就拋開不要管。你現在馬上回去做一件事情,就是以修車為名,把我伯父的三號專車開出來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停好,然后你也躲藏起來。在后天兩會正式開幕之前,不收到我的傳呼,絕對不要出現。”
說著包飛揚把自己腰間的傳呼取下來,遞給閆紅發,“這是我新辦的傳呼號,除了咱們自己人,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兩天你就先用這個傳呼吧,安全。”
見包飛揚說得鄭重其事,閆紅發也不由得慎重起來,他接過包飛揚的傳呼機,壓低聲音問道:“飛揚,為什么我要藏起來?難道你認為,他們會對我下手?”
“很有這個可能!”包飛揚嚴肅地說道,“伯父清正廉潔,兩袖清風,路忠誠他們想要在市政府中層干部中間搞伯父的黑材料肯定是一無所獲。所以他們很可能會對你下手,通過你來搞我伯父的黑材料……”
“他們是做夢!我閆紅發堂堂正正的一個男子漢,怎么可能去誣陷市長?”閆紅發急了起來。
“閆哥,我當然知道,你是肯定不會去做這種下作的事情。可是不管你做不做,作為我伯父最親近的人,避免不了路忠誠父子要對你下手啊!”包飛揚說道,“為了慎重起見,你還是先躲起來的好。因為我在關鍵時刻,很可能還需要你的協助。如果你被路忠誠他們抓起來了,那我需要你幫助的時候,怎么辦?”
“既然這樣,那我這就回去把車開出來,然后找個地方藏起來。”閆紅發見包飛揚說得慎重,知道現在也不是耍個性的時候。
“對,千萬要把自己和車都藏好。我一打你傳呼,你就立即按照傳呼上約好的地點去找我。”
包飛揚又和閆紅發定下幾個暗語,選了幾個交通便利卻不引人矚目的接頭地點,分別以一到五號來命名,到時候到時候根據暗語,確定到哪一個接頭地點去碰面。
到了下午四點鐘半,包飛揚接到方學文的消息,說假報紙已經印好了。于是包飛揚就讓方學文過來接上他,一起往射擊訓練基地里去。
趁著去射擊訓練基地路上的空當,包飛揚拿著方學文帶過來那份假報紙仔細觀看,這份兩大張共八個版面的《中天晚報》只有一張是剛剛印刷出來的,另外一張可是正宗的《中天晚報》原版報紙。就是那一張剛剛印刷出來的假報紙,四個版面有三個都是按照《中天晚報》原版照搬下來的,只有是在第六個版面中,按照包飛揚的計劃做了一些改動。在刊登期貨市場行情的新聞旁邊,加了一則警方的《認尸啟事》。
“那個閩南老板,還真是厲害呢!”包飛揚看著手中的報紙連聲贊嘆,“印刷排版竟然和正宗的《中天晚報》毫無二致。即使我明知道這是一份假報紙,也愣是找不出一絲區別。”
方學文一邊開車,一邊哈哈大笑。
“飛揚啊,閩南那邊的印刷高手多著呢!這才遇到一個印報紙的,就把你吃驚成這樣?那些高智商高科技的閩南假鈔團伙,印刷出來的假幣甚至連驗鈔機也檢驗不出真假呢!下次查抄假幣窩點的時候,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到了射擊訓練基地,包飛揚拿著那份假報紙來到吳偉民房間外面。梅立峰和蔣亞芳兩個人仍然在盡職盡責地守著,看見方學文和包飛揚過來,兩個人做了一個一切如常的手勢。
包飛揚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梅立峰開門。
推開房門之后,看見吳偉民這次沒有蒙頭裝睡,而是坐在床頭呆呆地發愣。包飛揚就笑著說道:“怎么樣,吳老板,考慮過我的提議了嗎?只要和我們合作,昌盛投資公司的空單合約馬上可以轉讓給我。”
吳偉民裂開嘴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我是想合作,可是這件事情就是我一手策劃出來的,沒有幕后主使人,你讓我怎么交代?”
“吳偉民,你可不要執迷不悟啊!”包飛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可是真心想幫你。”
他抖動著手中的報紙,用手指著上面的價格行情讓吳偉民看,“你看看,你看看,今天的綠豆都漲成什么價了?你再不下決心,最多一兩個交易日,你的空單就又要爆倉了!”
“是嗎?”
吳偉民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上面的價格行情,忽然,他目光落在旁邊的《認尸啟事》上面,臉色一下子就呆住了。
當時他也顧不上什么,一把從包飛揚手中搶過那份報紙,雙手戰抖地看了起來,短短的幾秒鐘后,他的面色變得異常的蒼白,黃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了下來。
“路衛國,我比!你說過只要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做,會絕對保證小龍的安全啊!你這個狼心狗肺喪盡天良的王八蛋!小龍他才四歲半,他還是一個孩子啊!!”
吳偉民跌坐在地上,老淚縱橫,喉嚨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慘絕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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