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卷校長之道]
第1216節 方圓把手放在電話的話柄上很久，也沒有想好該怎樣說。方圓想給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盛治仁打電話，想告訴盛部長，關于《組織生活》的那篇約稿，已經完成了，請盛部長提出修改意見。在此之前，除了給畢全力打過電話外，還從來沒有直接給其他常委以上級別的市領導打過電話，方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更何況，自己與盛部長之間并不熟悉，幾面之緣，只有這一回青聯的座談會互動的次數最多，其實也不過是幾次互動而已。組織部長，掌管著全市所有黨政機關干部的未來前途命運，方圓很珍惜有這么一個機會，能夠直接與市委組織部長單線聯系，方圓期望能夠得到組織部長盛治仁的賞識，畢竟，自己還是想進步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方圓心中有一個宏偉的夢想，這是在孔子田的激發下燃燒起來的雄心壯志～～未來的一天，能夠像翟新文叔叔一樣，擔任市教育局局長，主政東州教育系統。
想了半天，方圓還是讓手離開了電話的話柄。拿起由于海河初稿，由自己親自修改過好幾遍的稿子，又讀了一遍，覺得確實是把自己對科學發展觀的理解、對用科學發展觀指導學校實現新發展都表達得非常清楚了。方圓又把手放到話柄上，鼓足勇氣，對著盛治仁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在對方手機的鈴聲一直響的時候，方圓的心一直在怦怦地跳，方圓甚至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舌頭有一點發干。這是以前很少有過的感覺，就是與市委王書記、市政府宋市長、市教育局翟局長說話，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電話終于通了，對面傳來了簡短的問候：“哪位？”方圓恭恭敬敬地說：“請問，是盛部長嗎？”對方說：“你是？”方圓說：“我是東州5中的副校長方圓。盛部長您好。”盛治仁的態度依然不冷不熱：“哦，小方啊！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方圓說：“盛部長，是您給了我一張名片，說讓我給《組織生活》寫一篇關于科學發展觀與學校發展的稿子，寫好后，給您打這個電話。”盛治仁說：“稿子寫出來了是吧？”方圓說：“是的，我已經發到了您名片上寫的電子郵箱里，請盛部長您審閱。如果需要我再修改，請您指示。”盛治仁說：“好，知道了。”方圓說：“謝謝盛部長。”但電話已經掛斷了，方圓說的最后一句話，盛治仁是否聽到，方圓都不得而知。
方圓心里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難道當大領導的，都是這樣子嗎？宋市長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王書記也不是這個樣子，他們都是那么親切，那么熱情，那么平易近人。這個盛部長怎么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難道自己剛才說錯話了？方圓仔仔細細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回憶了一遍，沒有說錯什么呀。方圓的心忐忑不安起來：這盛部長可是東州市的組織部長啊！他不會是對自己不能當天把稿子寫好發過去，有意見了吧？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阮少修敲門走了進來：“方校長，您讓我寫的那篇稿子，我已經寫好了，請您過目。”這一篇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竇勝忠約的那一篇，是方圓結合科學發展觀，談人的發展與學校發展的關系，這人的發展包括學生的發展，重點是教師的發展，緊緊地貼近了科學發展觀的“以人為本”內涵。其實這在方圓的頭腦里，僅僅是一個思路，在竇勝忠來5中調研的時候，方圓聽了其他教師的發言之后，臨時有的想法，并沒有深加工。沒有想到，阮少修僅僅依靠當時座談會的發言和方圓與阮少修的一次面對面交流，就完成了一篇邏輯清楚、闡述有力、語言老道、見解新穎深刻的文章來，標題是：《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以人的發展推動學校實現發展新跨越》。
方圓通讀了一遍，感覺非常好。這篇稿子，即便是由自己親自動筆寫，也寫不出阮少修的水平，這一點方圓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將于海河與阮少修比較起來，感覺還是阮少修更高一籌。方圓不知道，阮少修為了寫好這篇稿子，昨天一天外加半宿，反復斟酌，反復潤色修改，一直忙活到后半夜2點多。阮少修已經知道，方圓有一篇重要稿件，讓于海河寫的，這個于海河，顯然是年輕了些，有些洋洋自得，不時還把這件事掛在嘴邊顯擺張揚。這其實是犯了官場大忌，稿子是你寫的，領導都知道，但是如果你掛在嘴上顯擺是你寫的，這簡直就是在無形中貶低領導。不知道方圓是否知道于海河顯擺此事，如果知道了，估計于海河的政治生命也該結束了。當然，聽到由于海河來寫一篇重要稿子的消息，阮少修心里也很不好受。自己是辦公室主任，自我感覺是東州5中的一支筆，但方圓并沒有讓他來寫。是，那個階段的其他工作是比較多，或許方圓有這方面的考慮，但是自己必須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方圓看。所以，當方圓布置了這樣一篇任務的時候，阮少修結合著那一次竇勝忠座談會時方圓講的，和方圓專門與阮少修交流時所說的思路，精心謀篇，匠心文字，使出了阮少修全部的解數。
看著方圓在閱讀稿子的時候，阮少修的心里是忐忑的，也是有所期待的。阮少修相信自己的實力，但在這個看不透到底有多高實力的年輕上司面前，阮少修心里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方圓喜歡陽謀，看完了稿子，說：“阮主任，我要謝謝你。這篇稿子，寫得非常好，如果讓我自己親自來寫，恐怕也寫不出這個水平。”阮少修說：“哪里？如果方校長來寫，一定會寫得更棒；只不過方校長工作非常繁忙，這樣具體的事情，就由我們這些下屬來做就可以。”方圓說：“阮主任謙虛了。我說的是實話。這篇稿子，不但把我的想法全部清楚地表達出來，更有一些引申拓展出來的新觀點、新思路，可見阮主任是花了許多心思的。”阮少修說：“主要是方校長的思路好，觀點新，我也從方校長的思想里受到了啟發。”方圓喜歡阮少修的這種謙和，這與于海河的高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方圓說：“昨天晚上是不是加班到很晚？”阮少修說：“有方校長的信任，這比什么都重要。”這話說的，讓方圓心里很愛聽。方圓陽謀盡出：“阮主任，我非常信任你。”阮少修激動地站了起來：“謝謝。”方圓也站了起來：“這篇稿子，我準備一個字不改，直接報給宣傳部竇部長。你昨天晚上加班，雖然不說，我也知道。阮主任，我還想起我兒子出生的時候，你在醫院里忙里忙外，我要對你說，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里呢！”阮少修激動起來，下定決心以后鐵了心，跟著方圓走。阮少修說：“方校長，我只不過做了一點很小很小的事，您還記著，我真地很慚愧。”方圓說：“這個世界，對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有多少付出，就會有多少回報。就說昨天晚上加班吧，沒有人督促你，沒有人監督你，但你還是加班了，而且加班的質量非常高。阮主任，人心是肉長的，我長著一顆人心啊！”阮少修覺得，就是累死了，也心甘情愿。方圓說：“你給自己記上加班費，月底統一發。”阮少修說：“不用了。”方圓說：“對別人要公平，對自己也要公平。”
阮少修把電子稿拷貝給方圓后離開方圓的辦公室。方圓找到了竇勝忠的名片，按照上面提供的郵箱地址，將電子稿發到了這個郵箱。應該給竇勝忠打電話了，方圓的心里卻發虛。想到了盛治仁的冷淡，方圓不知道在竇勝忠的電話里會不會有同樣的情況出現。現在，方圓已經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虛榮和面子，不喜歡被人冷淡的感覺。想來想去，方圓還是決定打過去。君子坦蕩蕩，做事光明磊落。這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是好事，是竇部長安排的工作。工作完成了，當然要向領導匯報一下。
電話是竇勝忠秘書接的，對方很客氣：“請問您是？”方圓說：“你好，我是東州5中的副校長方圓。”對方說：“方校長，您找竇部長有什么事嗎？”方圓說：“竇部長前幾天來東州5中調研座談科學發展觀，跟我約了一篇稿子，說是準備在《東州宣傳》上刊發一下。現在，這篇稿子已經完成了，我已經發到了竇部長的郵箱里，請竇部長審閱，提出修改意見后，我再修改。”秘書說：“好的，方校長，這件事我一定會向竇部長匯報的。上一次的座談我也參加了，方校長的發言相當精彩。竇部長很重視這件事，昨天還問起這件事。”方圓說：“好的，謝謝。”秘書說：“方校長還有別的事嗎？”方圓心里有些失落：“沒有了。”秘書說：“好，那我掛電話了。”
呵，連竇部長本人都沒有接觸到！方圓忽然想起了一個詞：侯門深似海。看來，想與市級領導建立直線聯系，還是很難的。這盛部長雖然冷淡，但總算是還直接通過話；這竇部長的秘書雖然熱情，但連竇部長的聲音都沒有聽到。方圓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時間過得很快，方圓看看表，已經11點多了。方圓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楊英賢的笑臉呈現在方圓的面前：“方書記，您現在忙嗎？”
方書記？方圓說：“楊校長，你說什么？”楊英賢笑容可掬地進來了：“方書記，市局黨委會剛剛結束，在這一次黨委會上，專門研究了您的破格提拔問題。我聽說，局黨委8個成員，全部同意您擔任東州5中黨總支書記，任命的公文，今天就會下發。”
呵，消息夠靈通的，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方圓說：“楊校長，沒有見到正式的文件，不能亂講話的。”楊英賢說：“我不是亂講話，方書記。如果沒有事實的依據，我也不敢亂稱呼您，對不對？方書記，您這一次被提拔為正科，既是眾望所歸，也創下了東州教育的新歷史——新中國成立以來，東州教育系統最年輕的正科級了。其實，我倒是希望，直接任命您擔任東州5中的校長，而不是書記。”
方圓心里有些亂。翟新文叔叔剛剛說過，自己根本不夠提拔為校長的資格，必須具備中學高級教師的職稱。如果楊英賢說的是真的，難道自己就具備了這個資格嗎？自己現在仍然沒有中學高級教師的職稱啊！這一次任命怎么會這么突然呢？
“方書記，其實不管上級任命您擔任書記，還是校長，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樣，您都是我的最高領導！這是英賢的心里話！就算是楊芳校長回來，我有什么工作，還是要跟向請示和匯報。”
對于“書記”這個稱呼，方圓還真是不習慣。被人叫了一年多的方校長，現在被人稱呼為方書記，方圓心里還真是有些別扭。但楊英賢的話提醒了方圓，方圓問：“楊校長，楊芳校長怎么安排？”楊英賢說：“方書記您還不知道吧？楊芳校長已經向局領導請示，要求回學校工作。這一次局黨委會，保留了楊芳校長的職務，免去了她校黨總支書記的職務。而方書記現在的完整職務是東州5中黨總支書記兼副校長。在名義上，楊校長還是學校的一把手。當然，在我的心里，您永遠都是一把手。”
原來是楊芳校長要回來工作了。方圓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失落感。回想過去的一個月，從最初的艱難，到現在的得心應手，方圓已經很適應這種指揮四方的感覺，或者說有一點愛上了主持全面工作的滋味。或許，這就是權力的滋味。楊芳校長回來了，這就意味著自己又將成為副手，雖然提拔為學校的書記，解決了正科級的職務，但掛名副校長，還是把自己界定在楊芳之后了。
方圓沉默著，思考著：看來，又要進行一次角色的轉換了。這角色的轉換，不容易啊！楊英賢說：“方書記，不知道中午您是否有時間？英賢想自己掏錢，請方書記吃個便飯，為方書記祝賀祝賀！”方圓醒悟過來：“楊校長，再說吧。沒有正式公文，一切都是口說無憑。”楊英賢說：“我相信，今天下午，任命的公文就會到達。”方圓說：“公文到達之后，再說吧。我這里還有些事，楊校長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另找時間聊。”楊英賢說：“好，不打擾方書記了。”
方圓坐在辦公桌前發呆，有幾分欣喜：當了一年的副科，現在被破格提拔為正科了。這在東州教育確實是開創了先例。但楊校長回來之后，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把自己改造5中、發展5中的設想全面的實踐和實施嗎？
但電話鈴聲打斷了方圓的沉思。方圓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啊，是市教育局的電話區號。方圓連忙接起來，說：“領導好。”電話里傳來了孫紅軍親切的聲音：“方圓哪，我是孫紅軍。”方圓說：“孫書記好。”孫紅軍說：“過去的一個月里，你全面主持了5中的工作，工作很努力，成績也很大。今天上午，局黨委開會研究，正式決定，任命你擔任東州5中黨總支書記。祝賀你，方圓，你成為東州教育系統最年輕的正科級干部。”
方圓說：“謝謝領導的信任，謝謝。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負領導的期望和信任。”孫紅軍笑了：“方圓，現在還不是表態的時候。下午2點，翟局長要見你，跟你談話，你的話留在那個時候說吧。”方圓的心激動起來：“好，我準時到。”孫紅軍說：“好，別的不說了，見面再說。”
電話掛斷了，方圓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抖，心里也是一陣悸動。剛剛把電話話柄放上，電話鈴聲又響起來，這個區號是市政府大樓的區號，方圓不敢怠慢，連忙接起來：“領導好，我是東州5中的方圓。”電話里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我是盛治仁。”方圓又一下子站了起來，這完全是不由自主的：“盛，盛部長好。”盛治仁說：“方圓，你的稿子我已經讀過了，寫得不錯。不過，要想在《組織生活》上發表，恐怕還需要在高度上再提煉提煉。下午你來組織部一趟，我有一點時間，想與你談談。”方圓說：“謝謝盛部長。請問幾點？”盛治仁說：“2點吧。”
啊？2點！方圓差一點暈過去，這個時間，正是翟新文要跟自己談話的時間啊！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