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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節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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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端木景晨  收費章節(12點)

  暮野四合,晦暗夜色中,跪在白云歸墓前的身影單薄纖柔。

  她跪著,皓腕微抬,輕輕拭擦著墓碑上那幀照片,動作緩慢又輕柔,無限憐惜。

  緩慢中,她的吻落在冰涼的墓碑上。

  淡弱光線中,慕容畫樓只能感覺,她是如此悲痛欲絕。肩頭微微起伏,那人順勢摟住了墓碑,似摟住了白云歸結實的肩頭,削瘦肩膀聳動著,那是她無聲壓抑著的抽噎。

  不管如何壓抑,夜風下方的慕容畫樓和白云歸還是聽到了幾聲壓抑不住的哽咽。

  她的身子顫抖越來越厲害,哭得越來越兇。

  壓抑不住的哽咽聲,也越來越多,很清晰聽到女子的哭聲,撕心裂肺般卻強忍著,聲音悲愴又低沉。

  畫樓終于能肯定對方的身份。

  她云髻高鬟,氣質灼烈,跪在痛哭,身影柔弱又不失風骨,是云媛。

  她想起白云歸葬禮那天的云媛,一襲黑衣,冷漠又疏淡,目光卻一直不看棺槨。辭別的時候,她跟畫樓說節哀,聲音嘶啞,眼波盈盈欲碎,卻不肯在人前流露一分。

  她這樣哭……

  既然如此在乎他,當初為何要離開?

  畫樓從未想過云媛為何離開,因為云媛驕傲,一直沒有出現在她生活里讓她煩惱。她很堅強,用她年輕美艷的生命,盛開灼目繁華,過得風光無限。

  如今,白云歸躺在一柸黃土下,她是不是心生悔意了?

  畫樓側眸,看了眼白云歸。

  白云歸神色愕又迷惘,望著云媛慟哭的模樣,他的表情悵然,寬闊肩頭有了幾分落寞與寂寥。

  畫樓想起那晚碼頭上他送云媛走,也是這種表情。

他的心,被觸動了  鬼使神差間,畫樓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那青灰色尼龍軍服在她指縫間,咯得手很疼,指甲甚至斷了一枚,疼痛從青蔥指尖滑向心頭。

  白云歸吃痛,一下子驚醒般,回過神來。再瞧慕容畫樓緊緊攥住他的手,瞬間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心中涌起了無限的暖意,他順勢摟住了畫樓的腰,把她緊緊擁在懷里。

她是害怕他朝云媛走吧?無不少字  白云歸沒有想走,他只是心口發疼。倘若說以前一切皆是偽裝,今晚的云媛是真實的,他見過她這樣哭,是完全卸下了的防備,是悲痛欲絕的哭。

  在一起的七年,他對云媛很好,以前他以為云媛不在乎,不珍惜。

原來她擱在心里這就夠了,就算回不去,讓他,愛過的,亦會為他的離去而心痛,回報他的付出,足矣  他緩緩閉上了眼,摟著懷里的嬌柔身軀越發緊了。

  云媛哭了半晌,才警惕起身,抽出帕子抹干凈眼淚,整理好的衣裳云鬟,似鬼魅般消失在墓地。

  白云歸和慕容畫樓沒有靠近那墓地,只是遠遠的給羅副官鞠躬,算作祭拜。

  回到官邸,白云歸有些沉默。

  他拿衣裳洗澡的瞬間,畫樓從背后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結實后背。

  白云歸微愣,笑著低聲問她了?”然后把她拉到跟前。

  慕容畫樓的眼眶有些紅。

  他忍不住笑起來到底了,在想剛剛遇到的事?”直言不諱,語氣亦輕松調侃。

  慕容畫樓終于緩慢舒了口氣,她依偎著他,聲音嬌膩白云歸,那個人是云媛,你的吧?無不少字”

  白云歸哈哈大笑,狠狠吻著她的唇,令她有些窒息讓松開,笑容地眼底傾瀉,不加掩飾溢滿了眉梢眼角小傻瓜,她是誰跟我有何關系?我如今只是白云歸,你的”

  畫樓沒有笑,表情有些失望。

  白云歸瞧著,便她真的上心了,認真道畫樓,今晚我有些感觸而已。畢竟她曾經在我身邊七年……當初肯放她走,如今就不會再找回她,哪怕她真的想回頭。畫樓,我不想騙你,我從未忘記她,可她只是一個在我心底的人,我不會為了她,讓你傷心。”

  畫樓猛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心口的重石好似緩慢放下。

  她欣賞這樣的白云歸,有情有義,真誠坦白,理智果決。

  很多經歷過感情的人,都會在心底葬一個人。那個人存在,并不能影響今天的生活,她只是一個影子。

  敢承認的人,因為他淡然。

  “我允許你心里放著她的墓碑,不準放著她的音容笑貌。”慕容畫樓口吻很霸道,惹得白云歸哈哈大笑。

  他喜歡畫樓這樣的信任與坦誠。

  感情最是難以言喻,倘若非要說他還記得云媛,有些牽強,因為幸福時、失落時他想分享的人,是慕容畫樓;夢里的笑靨,亦是慕容畫樓;幻想中老去時攙扶走過街道的蒼老背影,亦是慕容畫樓。

  若非要說一點都不記得,也是騙人。畢竟他們也曾經美好,這種美好似墻上一幅色彩絢麗的油畫,點綴了感情長廊的過往,它是客觀存在的,不會因為想忘記就不存在。

  慕容畫樓不深究,不逼著他說違心的話,白云歸很感激妻子的聰慧與睿智,還有信任。

  每個人都需要這種信任。

  次日清晨五點,夏采嫵和奧古斯丁便來到官邸幫忙,把畫樓的行李都搬上了楊將軍的專列。

  畫樓和陳媽各自抱著孩子,出了官邸。白云歸跟在易副官、周副官等近衛營里,白云歸從前的三十多名近衛,都跟著畫樓南下,這是楊將軍特意批準的。穿著副官軍服的白云歸,依舊器宇軒昂,顯得特別扎眼。

  奧古斯丁看了他數次。

  畫樓故作不知。

  今年的春日來得晚,官邸前的木棉此刻才是繁花盛綻的花期,似火焰般灼烈鮮艷的花瓣飄零,滿地鋪錦般瑰麗。

  車子駛出,晨曦熹微中,畫樓倏然讓司機停車。

  她把懷里的孩子交給了身邊的采嫵,下車用白綾帕子包了一包木棉落英。

  “木棉是英雄樹,白云歸親手挑選,種在這里的。”畫樓跟采嫵解釋道,“以后不知時候,我想帶些南下。”

  夏采嫵頓時眼睫盈淚,半晌才頷首。

  到了車站,晨照懸掛碧樹枝頭,三月桃蕊繽紛,空氣里有嬌蕊的香醇。金色光線渡在她的周身,身影堅毅又曼妙。

  等了幾分鐘,白家的車隊才來送行。

  不僅僅是老太太等白家眾人,還有張太太。

  自從張妍死后,張太太她是日本間諜,便閉門不出,這還是畫樓第一次見到她。

  陳媽抱著素約,畫樓抱著清歌,跟眾人辭行,一稀稀落落的哭聲盈耳,氣氛很傷感。

  老爺子等人叮囑幾句,便站在一旁,讓女眷們跟畫樓。

  老太太蒼老的手拂過畫樓的鬢角,似母親般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忍住悲傷道高也在香港,逢年過節便。你要是實在不方便,托她帶信也罷,帶話也罷,定要讓娘你過得好不好。”

  畫樓的淚珠似斷線的珠子,不由自主滾落,她默默頷首。

  老太太見她哭,替她拭淚,也跟著哭起來。

  眾人見她們哭,跟著抹淚。

  白甄氏囑咐畫樓,到了香港要是短了錢財,寫信,然后就是一路平安的客氣話。

  瞿湘給了她一張名帖,對她道…….葛是珠寶行的魁首,家資顯赫,您到了香港,要是一時經濟上吃力,可以去找他。”

  然后抱了抱畫樓,在她耳邊道,“我救過葛云的命,大嫂不管有難事,都可以去找他。他曾經是政界要人,在香港有些人脈。”

  畫樓心里微訝,卻沒有表露,感激頷首,道多謝你。”

  白云靈、白云韶姊妹早紅了眼眶。

  張太太領著兒,也說了些場面話,便到了八點。

  有個穿著鐵灰色軍裝的將領,高聲提醒道白,咱們八點半啟程,您這邊還有不妥的嗎?”無錯不跳字。

  畫樓笑了笑,說沒有。

  老太太一聽馬上要啟程了,更加舍不得,拉著畫樓的手,又是一番叮囑。

  正說著,慕容千疊夫妻帶著孩子們和慕容婷婷、慕容郊原來給畫樓辭行。

  慕容婷婷解釋道媽受了風寒,臥床好幾天,在跟前侍疾,不能來辭行。三姑姑,您一路順風,有空看我們……”

  畫樓說好,又摸了摸慕容郊原的腦袋,笑道你們若是有空,也去香港看我。”

  慕容家眾人紛紛道好。

  汽笛聲中,慕容畫樓抱著孩子,登上了楊嗣發的專列。火車蒸汽煙霧在空中盤旋,似雪色茶花妖嬈盛開,瞬間又隨風裊裊散去。

  車子駛出了俞州,畫樓看著窗外送行的人,一大群或揮動著胳膊,或用帕子捂住唇哭。

  她抱著懷里睜大雙眼好奇望著窗外的清歌,眼淚又落下來。

  當初來到俞州,似乎是她生命的一個開端。如今,白這臺戲,終于落幕。

  不管過程如何,總算有個完整的結局。

  她親了親清歌的臉,淚水蹭在孩子稚嫩臉頰。

  采嫵來到畫樓的包廂,同她聊天解悶。

  火車大約走了四個小時,離開了俞州的地界,有人敲包廂的門。

  采嫵笑著起身去開門,她大約以為是奧古斯丁。

  包廂門打開,采嫵倏然驚叫,連隔壁包廂的奧古斯丁都聽到了,急忙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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