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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節葬禮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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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端木景晨  收費章節(12點)

  一聲哐當,老太太的銅手爐掉在地上,火星四濺時,地上水漬被烤干,一陣陣薄煙氤氳。

  瞿湘和白云韶急忙扶住了老太太。

  白甄氏臉色同樣煞白,她聲音嚴厲問那傭人你這話聽誰說的?”

  “官邸的管家來報喪的……”那傭人渾身發顫,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白甄氏不敢回頭,不敢去看老太太此刻的表情。她后背一陣陣涼意,卻堅持挺著,又問那傭人報喪的人在哪里?”

  “苕華……”中年男子沉痛又低緩喊白甄氏的名字,他跨過厚重雨瀑,走入花廳,眼眸通紅,分不清是淚珠還是水珠,沿著他的臉,似滾圓珍珠粒粒落下,“娘,苕華,大哥去了……”

  半晌,白云韶大聲哭出來誰說的,是誰說的?”

  “是大哥隨身的周副官和官邸的管家來報喪的”白嗣立聲音再也掩飾不住哽咽,“換衣裳,我們去官邸吊喪……”

  老太太眼睛緩慢閉上,身上的力氣似被抽去,癱倒在地。

  白云韶和瞿湘都扶不動她,被她帶倒在地。

  屋子里亂成一團。

  今天是二月初一,以往每年,俞州富戶喜歡選擇今日辦春宴,西式的宴會歌舞升平,衣香鬢影。

  今年,卻是凄風苦雨。

  每個人都在感嘆,春季為何會有這么大的風雨。

  感嘆聲未落,就有白云歸遇害消息傳遍了東南大街小巷。

  白公館三輛車子沿著木棉樹小道,冒著風雨,往官邸而去。遠遠的,小道兩旁停滿了座車,官邸纏枝大鐵門上綁著白綢花,被雨水浸染,近乎透明。

  木棉樹夾道,停滿了座車。

  看到有人來,有個干練的軍官上前行禮,要對方的名片。

  得知是白公館的老太爺、二老爺等人,那軍官連忙行禮老太爺,我叫蘇永,是將軍的參謀,您幾位請”

  雨珠沿著他尼龍帽檐滑落,他軍服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恍若不覺。

  車子進了官邸,沒有人撐傘,大家皆是冒著大雨,下車,進入官邸客廳。

  那盞意大利豪華大吊燈依舊亮著,千枝燈盞晶瑩透明,客廳地面的羊絨地毯早已泥濘不堪,沾滿了沉重的水漬。

  白嗣立和白云展攙扶著老太爺,白甄氏、白云韶攙扶著老太太,一個女傭攙扶著瞿湘,一行人下車。

  只有女傭替瞿湘打傘。

  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鬢角、衣衫、鞋面,水珠沿著衣裾,一路旖旎前行,原本濕漉漉的雨花石小徑,又添新漬。

  老太太臉上早無顏色,她的手緊緊攥住了胸口。

  白云韶和白甄氏臉上濕濡,看不清是雨水還是淚珠。

  上了走廊,蘇永虛攔了白家眾人,有些低沉,有些祈求……快要倒下了,老太爺,有事,等將軍的葬禮過后,屬下等人會仔細交代,別問了。”

  只有老太爺輕微頷首,算是應了他。

  客廳正中央,一幀黑白大照片,白云歸眉宇軒昂,淺淡含笑,雍容威嚴。他眼角微挑,自有當權者的煞氣頓現,卻無軍人的孔武粗魯,倜儻英俊。

  照片是前幾年的,那時,他更加年輕。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落下,失聲痛哭。

  白甄氏和白云韶一齊跟著哭起來。

  瞿湘、白云展、白老爺子、白嗣立等人的目光,先落在一襲麻布雪色孝衣的慕容畫樓身上。

  她跪在那里,后背筆挺,不管誰來了,她標準答謝。

  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眼眸放空,早無焦點。

  奶媽抱著嚎啕大哭的素約和忸怩掙扎的清歌,跪在慕容畫樓身后。素約的哭聲肝腸寸斷,慕容畫樓不曾回首,她似一樽毫無生機的雕塑,跪著,答謝來客。

  她面前的蒲團,被來客足上的雨水浸得半濕。

  原本白皙臉頰,此刻蒼白里透出幾縷暗黃;烏黑宛如墨色寶石的眸子,一片陰晦,她一下子像老了……

  她去年剛剛滿二十歲,正是如月滿盈的年紀,她像個蒼老的婦人……

  父母是不需要向白云歸行禮的,一旁的軍官們拉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往一旁的偏廳坐。

  老太太走到畫樓面前,拉住她的手,聲音哽咽而模糊畫樓……”老太太用力,才感覺畫樓毫無感覺。

  她不看老太太,只是直視,似咬牙忍住最后一口氣。

  老太太抱住了她的肩膀,哭得更加傷心,而慕容畫樓依舊如個木偶般。

  白甄氏和白云韶拉開了老太太,往后面偏廳而去。

  白老太爺已經在發火……我們白家不是人丁單薄,為老大去了,做父母的、做的都沒有見到,就入了棺到底是誰的主意?到底是誰在主辦葬禮?為葬禮開始了,我們才聽到消息?”

  那副官有些招架不住,沖另外一名副官使眼色。

  副官出去后,不過兩分鐘,進來一個中年男子,四十來歲,眉宇間有鏗鏘霸氣。他一身鐵灰色軍服,漆黑長軍靴,跟老太爺行了軍禮后,聲音洪亮威嚴老爺子,我是第二十一師師長楊嗣發,將軍的葬禮是我在住持。您有,只管問我”

  氣焰咄咄,很是強悍。

  老太爺被他的態度觸怒,心中又氣又痛,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是誰?憑你要住持云歸的葬禮?我們家族有的是族長,有的是規矩你算個?”

  楊嗣發身后,跟著一個同色軍裝的男子,他跟老太爺差不多年紀,面容蒼老又嚴肅,聲音卻溫和很多老爺子,將軍是黨國的人”

  一句話,便概括了全部。

  白云歸是國家的人,他的生死,白家是管不了的。

  老太爺胸腔劇烈起伏著,白嗣立連忙扶住他。

  白云展一腔怒意,正要去吵,感覺胳膊一緊,他的妻子正拉住他的袖底,聲音輕柔卻不失剛毅大哥才去,尸骨未寒,你要同這些當兵的吵起來,讓靈堂不得安寧嗎?”無錯不跳字。

  白云展怔住,毫無預兆,他眼眶又紅了。這次,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他撇過臉去。

  白嗣立同樣惱怒,卻壓抑著,問道大哥時候去的?為葬禮辦得這樣倉促?直到葬禮開始了,才通知我們家人?”

  “將軍的尸身落海,昨晚才找到……已經面目前非,很是難看……”楊嗣發雖然強悍,說到此處,他的聲音哽咽難言,他使勁咳了咳,眼眶通紅,才繼續道,“將軍一生要體面,所以我等不容旁人看到將軍的遺體。只問過和東南幾位將軍,就把將軍入殮”

  “昨晚才入殮,今早開始葬禮”楊嗣發控制了情緒,繼續道,“不僅僅是白家,南京政府也是今早才通知的,老爺子、這位,見諒”

  將軍是黨國的人,他的死,不再是白家的事,而是整個東南的事。

楊嗣發的意思是,白家沒有優先的權利。能在通知南京政府時就通知了白家,已經是給了白家最大的尊重荒唐,可笑  難道這就是新式的軍隊?

  老太爺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身子不由打顫,由老2扶住,腿都在發抖。

  有副官進來報告報告師長,三十八師陳師長到。”

  楊嗣發頷首,然后對白老爺子隨便說了句失陪,便迎了出去。

  外面,又是一陣腳步整齊沉重傳來。

  偏廳旁邊的小小會客廳,給了白家眾人。偏廳里,坐滿了來客,個個神情傷感,沒有傭人前來伺候,大家都等在此處,衣衫濕透。

  一陣暖暖的姜湯飄了進來,眾人精神一怔,卻見年輕英俊的副官端著一托盤姜湯,進了小小會客廳。

  “……將軍帶了羅副官、紅瑜和她的十幾名手下去輪船上救人,然后船炸了。在海上找了將軍兩天,找到了紅瑜和一名手下的尸體……”易副官小聲跟老太爺解釋,“紅瑜是將軍的紅姨太太,她其實是將軍手下,訓練特務的。將軍失蹤了,就讓楊師長派人一起找。是楊師長找到了將軍……他叫了將軍其他嫡系軍長、師長,處理將軍的身后事。自從,就沒有再說過話……”

  老太太昏死。

  白云韶放聲大哭,又哭娘又哭大哥。

  白家眾人各自來扶老太太。

  易副官出去叫了軍醫進來。

  瞿湘艱難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她把易副官拉到旁邊,小聲問將軍……是從哪里找到的?”

  易副官微愣,道五太太,屬下不知。楊師長他們開會,下屬不能去聽。從前的事,都是交代屬下的”

  瞿湘看了眼易副官,道了句多謝。

  那一日,兵荒馬亂。白云歸的葬禮三天,三天后才下葬。

  他的很多下屬和同僚都要從外地趕祭拜。

  慕容畫樓早已毫無主見,把官邸一切交給了楊嗣發,而楊嗣發性格強悍暴躁。白家眾人離開的時候,還聽到他和一位官員在吵架我現在就開棺槨給袁總理看。倘若里面躺著的是白總司令,袁總理是想下去陪將軍,還是能救活將軍?”

  緊接著,聽到了袁總理的怒吼,然后是他的侍衛子彈上膛的聲音,雙方劍拔弩張。

  而白家眾人是沒有槍桿的,都管不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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