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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主公,我帶你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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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巫馬重羽靠近陳白起之時,吹拂而過的風揚起她的面巾,乍現一瞬,不算太尖削的細圓下頜,俏巧的瓊鼻,尤其一雙不點而朱的微翹菱唇……陳白起的面目在他眼前若隱若現,又隱于深晦。

  無知究竟是一種幸福還是另一種的自我毀滅呢?

  鄲妲婆揚起一雙暮暮老矣的眼睛,噓瞇地打量這個貿沌沖出來護著后卿的花裙姑子,她心底無不感到古怪與懷疑。

  人老了,便容易設想得多些,當然也有足夠的底蘊與閱歷看透一些實質性的問題,比如眼下這個粗衣花裙姑子雖是一身普通平民的裝扮、無佩無飾,但其舉手投足之間卻風流儀態、蘊儀越華,她瞧著身形纖弱如內府孺人,但眉目卻又轉如磐石、星輝熠耀,有著一股不畏雷霆風雨加身的強悍之勢。

  如此既弱又強、既貧又貴的矛盾感集于一人之身,這便是不同尋常了。

  關于這一點,年輕人或許瞧不準,但孫鞅也算是老謀深算,多少也察覺到了,同時也在心中暗恨不已。

  梅玉與鄲蕓娘倒不見得一眼能將一個陌生之人看得透,但也覺此人此時出現甚為古怪,這周圍他們分明已肅查干凈了,她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何以先前竟無一人察覺?

  此次后卿等人入城,那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行的,這其中有何人、有幾人、是何身份都大抵早就掏清了,可此姑子卻是不在此列,這只是說明她是一個意外、也是一個變故。

  但梅玉對一介不諳武藝的小姑子自不見得有多關切,哪怕她先前“湊巧”救下了后卿,她也不以為然,只漠然而視,她心底自然不覺得這樣一個身手普通的姑子能在她們陰陽家宗主跟前掀起多大的風浪。

  而鄲蕓娘的想法與梅玉大抵相同,只是她卻又比她多關注了一些東西,比如她眼睛毒辣,遠遠便瞧著這個姑子恰逢妙齡,行動之間身段風流、回顧之際眉眸藏妖,即便蒙著一張臉,她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認為這藏在背后的容貌絕對不俗。

  要說鄲蕓娘這個人歷來擅常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普度眾生的白蓮花模樣,但實則外貌與心腸卻是迥然相反,她心胸十分狹隘,自持美貌受捧,常對于同性之間的競爭關注多于其它方面。

  而鄲蕓娘只不過遠遠瞥了一眼便有一種“勘破”心思,相反離得最近的巫馬重羽對著陳白起無意識展露的“風流”卻無動于衷,哪怕雙方靠得這樣親近,他心中也完全沒有一絲男女的旖旎心思。

  當然陳白起對他更是心明境空,她在意識到巫馬重羽對后卿做了什么之后,亦第一時間出手,她伸手一張,發動了“邪巫之力”,只見白皙的手掌蘊染了一團漆黑霧意,黑霧化成五條長繩將險些摔落于堤岸的后卿給重新了拽回來。

  她轉頭避開了巫馬重羽的黑傘,疾步跑過去,將后卿一把扯回身邊,問道:“沒事吧?”

  后卿穩下虛晃的腳步,見她目光發緊,便搖了搖頭。

  方才巫馬重羽推攘那一掌見不得有多狠,但后卿并沒有真氣護身,因此猝不及防岔了一下氣,但很快便又緩了過來。

  陳白起見他方才還算紅潤的臉色再度白了,她眸色徒然變暗,她轉過頭對巫馬重羽道:“你方才講什么?我能做到哪一步?”

  她頓了一下,笑了,但眼底卻并無笑意:“你盡可拭目以待。”

  雖然她不一定能輕松地干掉一個巨頭,但是她若想讓他不好受,憑她堂堂高級“巫醫”難不成還沒有辦法了?

  眼下陳白起已經算是破罐子破摔、百無禁忌。

  此時她并沒有身份上的阻礙,便不怕被人看穿,在所有人眼中現在的她就是一個來歷不明神、突降人群的姑子,這其中只有后卿知道她的部分秘密,她先前是一直提防著他,可此一時彼一時,她也顧不得暴露更多了。

  巫馬重羽聽了她的宣戰之言倒不似其它人一般心覺好笑、貶低與藐視她的決心,當他目光靜靜投注于一人身上時,莫名有一種干凈與單純的專注。

  他本只來取后卿一人之性命作交易,如今卻被她執意阻撓,他越不過她去,當然也不可能讓她將人救走,玷污了他陰陽家之名聲,因此她的命他是被動地要接手。

  先前巫馬重羽與后卿講不愿殺人,這的確是實話,若非與孫鞅交易之物于他而言十分重要,他也不會特來這一趟,若非他的門人拿后卿無可奈何,他也不會親自出手。

  所以他才與后卿“交涉”了幾句,接受了后卿的說法,不與陳白起計較她的“打擾之罪”,可明顯她并不接受,還對他有了敵視之意。

  這令他略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雖然從他那張表情失調的臉上是看不出什么意味。

  他斂下長睫,傘櫞下垂,他淡淡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卻沒有直言下去。

  而他講得很輕,除了離得較近的陳白起與后卿模糊聽見,其它人卻是不知這句。

  而陳白起與后卿卻對此充耳不聞,只當他是在自言自語。

  “你還能再布陣嗎?”陳白起一手攙扶著后卿,一邊湊近他耳語道。

  哪怕這種時刻,后卿心尤淡定,他十分享受與陳白起這樣的親昵靠近,尤其是她主動的,他不由得眼角彎彎,玉逸俊容愈發勾人,他湊過唇,學她道:“交給我吧。”

  噯……

  陳白起揚眸看他,沒想到她只開了個頭,他便像知道她的打算了。

  他與她似乎有種天然的默契,她不覺感到舒心,回以他一抹笑容:“雖然不知最終會如何,但你愿意與我一道……”她轉頭掉向巫馬重羽,收起了笑道:“讓他們且看看,小看什么都別小看只剩一條退路的小人物。”

  她忽又覺這話有問題,停頓了一下,想起人家后卿可不算小人物,甚至在九州還算得上是鼎鼎大名,她笑了一下,又悠悠又補上一句:“還有暫時落魄的大人物。”

  后卿聞言,撫唇失笑,但眼神卻寵溺又縱容地瞧著陳白起。

  雖然不愿她陪著他冒險,但不可否認,若連死都能與她在一塊兒的話,他心底到底是有一種隱秘的滿足與快活的,他這人歷來自私,難得有一人能滿滿地占據在他心底,因此他哪怕表面裝得再無私成全,心底最黑暗的深處卻是想勾纏著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哪怕是共赴黃泉地獄。

  這話入了巫馬重羽的耳,他只微微顰了顰眉,但也不覺得這話難聽刺耳,只是他從中聽出了雙方不可協調的決心。

  說實話,巫馬重羽面對陳白起時要比后卿態度更和善一些,雖說誰也沒在他身上看出兩者的區別,但他能容忍她蹦跶這么久都不曾出手,便是一個證明。

  “便從方才你救他的那一手,便不算一個小人物。”巫馬重羽老實回道。

  眾人這時也驀然想起,方才那替后卿擋下致命一擊的似人非人,十有八九便就是這個不顯山水的姑子弄出來的。

  畢竟這里除了后卿就只剩她了。

  “爾究竟何人?你可知眼下你插手的乃我楚國與趙國之事,何等后果爾可承擔得起?”孫鞅在后疾言厲聲道。

  陳白起聽到那道談不上陌生的聲音響起時,背脊徒然一僵。

  后卿是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樣,他知道陳白起的真實身份,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她與孫鞅之間的恩怨,他不忍看她難受,便伸出一只手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其實他更想將她擁入懷中,軟言情語地安慰撫貼,可遺憾的便是眼下時機、地點都不對,只是一想到孫鞅曾對她的傷害,他一向暖意融融的眸色亦幽暗下來,森羅密布。

  他想著哪怕最終殺不完眼下的全部,也唯獨不能放過他一人。

  陳白起感受到了他的擔憂與心疼,便定了定神,咬牙沉錠下心中的翻江倒海。

  她一直避免自己將視線看向孫鞅,因為她知道她眼中的殺意是掩藏不住的,如今絕非暴露自己的時機,然而當她聽到他主動與她講話時,她終于還是忍不住譏笑了一聲:“趙國與楚國?呵,你孫鞅算什么,你一言便能代替楚國,如此,你又將你家主公楚滄月置于何地?”

  這話不可謂是無禮至極,甚至有種挑釁、仇視的意味在其中,這令這幾年幾乎在哪里都是說一不二、受人仰視的孫鞅先是心中憤怒殺意騰騰,接著,理智過腦,卻又是一疑。

  此人他并不認識,可很明顯她對他帶著一種十分針對、又飽含私人情緒的敵視態度,在這方面孫鞅一向很敏感,不會辨別錯誤的。

  并且,方才她看他的那一眼,總給他一種既熟悉又寒悚的感覺,只是他一時想不起究竟在哪里看過這種眼神。

  想這么多也沒用,他心道,有威脅之人除之即可,管她是誰。

  到底是偽裝的面具戴久了,孫鞅身浴殺人之際仍舊是一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孫某能不能代替楚國一事便不勞你一小姑子費心了,你既已決心與那趙國逆賊一道,那便休要怪老夫牽連無辜之人了。”他假模假式的嘆息一聲,卻難掩話中的濃濃殺意。

  哪怕后卿死了,他也絕不會放過她的。

  陳白起何其聰慧,自然一下便看透了孫鞅的想法,只是正待她想再說些什么之時,巫馬重羽卻動了一下身,擋在了她與孫鞅之間,隔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視。

  很奇怪,他很介意他就在她身前,她卻只與別人講話,卻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巫馬重羽點額思索了一下,狀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對她道:“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是什么人,只是眼下只怕你并不樂意主動道出,那我便只能換種方式讓你自愿講出來了。”

  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動出擊,他身形一動,便一化為二,一人原地撐傘玉身而立,一人則渡水揚掌而上。

  巫馬重羽從掌中幻變出之前的那一柄五色劍,它名曰——五行鯤冥劍,當五行鯤冥劍之劍色變綠,風氣大作,刮起的狂氣令陳白起的衣裙如水泛漣漪波浪揚飛,她瞇眼一偏頭,臉上的面巾險些被風給纏勾飄走。

  她下意識抻手一抓,勉強捺于面上,她轉回臉之際,便取出系統包裹中的“龍頭锏”在地面狠狠一插,這時四周突然一片刺耳的如鬼在泣的尖叫聲響起,令人耳膜發痛,頭漲腦裂,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隨即他們便看到一股無形的黑霧開始縈繞在了后卿與那名花裙姑子周圍。

  然而,哪怕遇上這樣奇異的變故,巫馬重羽的劍仍舊沒有停下來,他的劍氣綠光直接沖破了靄靄淼淼的霧意,準確無誤地直抵陳白起的眉心,雖無明顯殺意,但劍氣凜然,當即便撕破了她面上本就搖搖欲墜的面巾,露出了底下那一張白玉小臉,這是一副無法用言語能夠準確形容的樣貌,她容顏毫無瑕疵,雖似輕云出岫、秀雅絕俗,但氣質卻姿色天然,占盡風流。

  看到她的真容這純粹是一個意外,但巫馬重羽并不注重美色,因此對方的容貌美丑并不在他考慮的范圍之內,然而他的劍也在即將對她的額頭觸皮之際嘎然而止,無法再移動半分。

  因為他的劍身正被一只纖纖弱質的玉手給牢牢攥住了,沒錯,僅憑一只血肉之手竟可抵擋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要說這本身便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偏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

  然而比起這一件的出乎意料,卻有著另一件事令巫馬重羽更為震怔,甚至都令他直接忽略掉了手中的五行鯤冥之劍竟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姑子給徒手抓住了。

  陳白起想憑一身普通血肉之軀對抗刀劍自然是癡人說夢話,因此她發動了“麒麟臂”,因此才能阻擋五行鯤冥劍,而正因為發動了“麒麟臂”,陳白起那一雙烏黑雙眸也變成了“黃金瞳”。

  而那一雙璨如流金般的雙眸是如此地與眾不同,足以令人忘乎所以地陷入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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