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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 撥步千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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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田園第一卷124章撥步千工床某某寶秀色田園第一卷124章撥步千工床124章撥步千工床  忙完地里的那一攤活計,天氣越來越熱了,春柳的親事,六禮中已完了三禮,接下來便是該下聘禮,問期乃至迎親,李家人便開始著手忙活準備春柳的嫁妝。

  李薇看著她娘整日里忙東忙西的,心中感嘆,有道是十里不同風,八里不同俗。這宜陽縣城中的婚嫁與李家村可是有不小的差距。鄉里只行大小茶禮即可,這宜陽縣城卻是尊古禮,六禮要俱全。而且,聽大姐說,女子的嫁妝也極有講究。

  除了被褥衣衫帳幔錢財之外,還陪嫁床、桌、器具等等,家境好的人家,還會給女兒田產房產或者鋪子等做嫁妝。

  田產房產鋪子,李家自然是沒有的,李海歆與何氏也不打算在這個上面兒打腫臉充胖子。這中間兒媒婆也傳了周父兩次話,隱晦的透出讓李家量力而行的意思。李海歆夫婦一方面感激周家的好意,另一方面也愈發要回應周家的好意。田產房產鋪子沒有,這床桌器具的,也想好好準備準備。

  這一日何氏找賈媒婆來,詳細詢問這宜陽縣嫁女,中等人家是個什么樣兒,賈媒婆道,“咱們這宜陽縣嫁女,一般是除了衣衫被褥頭面之外,這內房家伙,有千工床、房前桌、紅櫥、床前櫥、衣架、春凳、馬桶、子孫桶、梳妝臺之類的,這外房家伙,有畫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等這些是必不可少的,其它的布匹頭面倒是可以減一減,只有這家具擺設的……”

  賈媒婆話沒說完,意思何氏卻懂了,即使是再儉,這家具一樣卻不是能少。

  送走賈媒婆,她便進屋與李海歆盤算起來,夏糧賣了后,也得了有近一百五十兩的銀子,買那塊地自已家除了拿出一些過戶的稅銀,旁的都是年哥兒出的,與先前剩下的約有百十兩的銀子,兩宗合在一起,近二百六十兩。若只按春蘭那會兒的嫁妝算,連壓箱銀子合在里面,也不過花個五十兩。可現在今非昔比,春柳的嫁妝自然要比春蘭那會兒厚一些。

  想了想便與李海歆道,“周家家境好,咱們這壓箱銀子不壓了吧?這些銀子給春柳添置成家具擺件算了。”

  李海歆笑了下,“你知道光一張千工床就要多少錢兒?不用上好的料子,單一張普通木料的千工床,開價是八十兩”

  何氏無奈笑笑,“那咋辦?我聽那賈媒婆的話頭,還有春桃這些天兒說的,床可是不能少的,寧可旁的東西少點。”

  李海歆埋頭想了想,最后嘆了口氣兒,“那就添上吧。反正春杏和梨花還有幾年,咱們再掙吧。”

  何氏想了想,也道,“行咱們也算是什么都安定了。大宗使銀子的事兒,也不多,再往前就是秋收,這秋收過后,咱就又寬展起來了。”

  何氏這些天憂心,春柳自然是知道為什么,臉上的笑意也少了,整日躲在廂房里繡嫁衣。

  何氏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心疼爹娘,又沒什么好辦法,悄悄跟春蘭春杏李薇三個說了,讓找些事兒開解開解她。

  轉眼兒到了五月底,夏至已過,入了盛夏,這日剛用過早飯,李家門外來了個幾個眼生的伙計,拉著三四車架子車,上面是堆放著散開的古色圓潤的木架子以及各種雕刻鏤空的小玩藝兒,李薇掃過那些個架子雕刻頂端的木楔子,知道這些東西應該是用來組裝什么大家具的。

  為首之人以衣袖沾了沾額頭淋漓大汗,上前微微躬身兒,殷勤笑道,“這可是李海歆李老爺的府上?”

  李薇點點頭。

  那人笑道,“小的姓張,是賀府木匠鋪的小管事兒,奉我家二少爺之命,來給府上送新嫁床。”

  李薇眉尖蹙起。這不是她娘定的,是他送來的?他不是出去收糧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何氏在前廂房聽到有聲音,走出來,正好聽見后半句,唬了一跳,“誰讓送的?”

  那張管事殷切笑著,又把話重復了一遍兒,同時對李薇笑道,“這位小姐,您看這大日頭的,先讓伙計們進來避避陽吧?”

  李家大門外,此時一片樹蔭也無,身后幾個工匠模樣的人,個個大汗淋漓,李薇抓把門大開,側了身請他們進來。

  李海歆出來,一聽是年哥兒讓送的,而且來人還是賀府木匠鋪子的人,也嚇了一跳,還未開口,跟在最后面,一個與李海歆年歲大小差不多的工匠上來說話,李海歆與他打了個照面兒,才認出是柱子的姨父。

  笑著客套兩句,把他拉到一旁,問這是怎么回事兒。

  柱子姨父笑著搖頭,“我也是今天早上臨出門時才知道是往你家送的。”

  李海歆還要再問,那張管事兒已讓伙計們開始卸車,“……都小心些,別磕著碰著了……”

  李海歆忙舍了柱子姨父,走向那個張管事兒,拱手道,“這位掌柜,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張管事忙帶禮笑道,“李老爺,我們只管送東西,具體詳情可不知。”說著又指著這車上的一堆零散架子,道,“二少爺說了,東西送到之后,先組裝起來,讓您和夫人三小姐過過目,哪些地方不合心意的,與我們指出來。您看看先裝個哪個屋里?”

  “……這張千工床,全身大料以香樟木制成,長寬高各是八尺,局部用紅木板加象牙骨片,料不算是最好的,可這雕刻工藝卻是我們鋪子里熟手的工匠做的,您看這掛檐及橫眉的鏤刻透雕,刀法圓熟,工藝精細。……還有這床的前圍欄上的木插件,這是以榫卯結構方式攢插而成的,您可別小看這小插件兒,越是用小部件攢插出來的東西越結實,也愈費工夫呢。”

  幾個伙計工匠一邊忙碌著組裝那撥步千工床,張管事一邊向李海歆解說。李海歆看看何氏。她無奈笑笑,滿心頭的話,這會也不知道怎么說。

  便不再言語,讓吳旭與李海歆在前面招呼著,仍回了廂房去。

  就在張管事兒帶著賀府木匠鋪子的一眾工匠在李家組裝這撥步千工床時,賀府的梅香院中,卻是一片肅穆,游廊下幾個丫頭個個斂聲靜氣,大氣不敢出。

  “桄榔”一聲,里面又傳來茶杯落地的脆響,過了好一會兒,才有石夫人的含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一個一個都是廢物”

  木匠鋪的大掌柜劉茂才額上滲出細汗,小心舉袖輕沾了兩下,迅速收回,躬著身子回道,“夫人,二少爺是帶著銀子去的,小的,小的也沒辦法拒絕……”

  “呵”石夫人輕笑了下,手一抬,立在一旁的大丫頭,立時又奉一杯茶在她手中,另一大丫頭,早已半蹲著身子,拾著地上的杯子碎片,撿完碎片后,又以帕子將上的水漬茶漬擦拭干凈。

  石夫人慢慢的呷著茶,直到那丫頭將地上收拾干凈,才輕輕放了茶杯,沉思片刻,道,“這事兒你去回老爺吧。”

  劉茂才躬身應了聲,退出正廳,匆匆出了院子,向賀府老爺的書房而去。

  屋內方才遞茶的大丫頭,先將兩處冰盆往石夫人身邊移了移,又取了扇子,立在石夫人身后二尺遠處,輕扇了十幾下,方才輕聲勸道,“夫人,您消消氣兒。不過百十兩銀子的事兒,犯不著發這么大的火,倒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石夫人輕擺了下手,眼沉著盯那片被茶水浸溫的地面兒,“你當是我是為了那百十兩的銀子?”

  說著她輕笑了下,“一個糧鋪我都不放在眼里,何況是那百十兩的銀子……”

  那丫頭輕打著手上的扇,小心的問道,“那夫人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石夫人看向茶杯,方才那撿拾瓷片的丫頭,立時拎著新添了水,,她才拿端起杯子,望著杯子里浮浮沉沉的碧芽兒,幽幽的道,“他想給那一家人送個床,有一千一萬個法子做得隱蔽,不讓府里人知道。再者,這城中又不是咱們一家木匠鋪子,想悄悄貼補他們,去旁家不是更好?而他,即然知道老爺不喜他與那府有瓜葛牽連,卻還要大張旗鼓的,弄得人人皆知,這說明了什么?”

  石夫人頓了頓,盯著輕紗攔腰夾青竹的門簾兒,幽幽的道,“這說明他不怕了他翅膀硬了他這是借這個由頭告訴我呢。”

  “……他是在告訴我,也是在告訴老爺和府里的人,如今的他,今非昔比了……”

  那丫頭眉尖蹙起,十分不解,“可是,夫人,咱們這個家,還是老爺做主,老爺說了算的。老爺即然不喜他這樣,他還這么明目張膽的往那府送東西,甚至,對那邊的人一直沒改口,老爺難道不……”

  “不會責怪他?”石夫人把茶杯子往桌上一頓。

  “對,對”那丫頭把扇子緊搖了兩下,點頭道。

  石夫人嘴角輕扯,以指磨著杯沿,“責怪肯定是有的。可,也有顧忌吧一個知縣,一個庶吉士……官兒不大,倒是猖狂的很吶”

  劉茂才依石夫人的話,去了賀蕭的書房,這將這事兒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先是柱子二十幾天前到木匠鋪子里轉了一圈兒,看到這張床,問了問價兒,說是他有一個什么親戚家的女兒定了親,時間緊得很,這床肯定是來不及定做現做,他看這張床做工還好,價錢兒也合適,便說回去量了房間的尺寸,讓給照著略修一修。

  木匠鋪子開門兒做生意,有生意上門兒自然不會推,何茂才便應了下來,沒過幾天兒,柱子把尺寸給了,又付了二十兩的定銀。

  生意落地,他便讓伙計們加緊按那尺寸大小,略修了修。直到前兩日修好后,讓人去糧鋪給柱子說,這才知道這床是二少爺讓他訂的,送的正是城西的李府。

  他當時便知這事兒不好了。府里頭的那些事兒,鋪子里的小伙計不知道,或者知道得不甚清楚,他這個當大掌柜,卻是知道不少。

  二少爺中了秀才被點了廩生后,突然回府,當時夫人雖然表現得歡喜異常,吃穿用度一樣不缺,虛寒問暖關愛有加,人人都說夫人心腸好,人大度,不記前仇。可沒過一個月府里頭便傳又出來夫人說服老爺讓二少爺學做生意,讀書的事兒暫往后放放也行。

  他便能猜出這其中的蹊蹺來。可是二少爺卻乖巧聽話的很,不讓讀書便不讀書,乖乖的聽話跟著大少爺學做生意。

  大少爺平時里生意上事兒多問一句便嫌煩,哪里會教人做生意。便帶著二少爺整日玩樂,騎馬聽曲兒,宴游戲耍,瓦舍勾欄……每每掌柜們聚在一起喝酒閑談時,總不忘感嘆幾句,一個好好的孩子,生生是這樣被帶歪了……

  劉茂才向賀府回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又活動了這么長,卻遲遲不見賀老爺發話,便悄悄抬頭望過去,只見他半仰靠在太師椅上,雙目微閉,以指扣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過了好一會兒,賀蕭才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同時擺手,讓劉掌柜出去。

  劉掌柜應聲退下,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賀老爺對這個事兒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一邊想一邊搖著頭出了賀老爺書房院子,迎面兒卻見二少爺帶著大山柱子往這邊而來,趕忙迎上去兩步,笑著見禮,“二少爺好您這一路上辛苦了”

  年哥兒望著他身后書房小院,輕笑,“老爺知道了?”

  劉茂才心頭一突,連忙說道,“回二少爺,今兒正巧有一宗事兒小的決策不下,過府請老爺夫人示下,不知道是個哪個多嘴的已告知老爺夫人知道,老爺夫人問了起來,小的只好向老爺夫人說了詳情。”

  “嗯”年哥兒輕點下頭,笑道,“你回吧”

  劉茂才行了個禮,轉到一旁,等這三人進了賀府老爺的院子,才擦擦頭上的熱汗,微搖了搖頭,向府外走去。

  李家院內,那幾個工匠伙計動作嫻熟,手腳極快,用了大半上午,已將這撥步千工床組合成形,雖然還有細小的部件兒,尚未裝好。李薇已從最初見到這張床的驚訝,變成現在驚嘆,這床不光是它的木工好漆工好雕工好,還有前門圍欄兩側的大理石插屏和門楣上下的那些瓷片,均是上好白瓷上燒制成,每塊都有山水圖案,峰巒疊嶂、草木植被隱約可見,又有畫又有字,細看之下,還能發現“踏雪尋梅”“尋隱者不遇”等畫名,為這拔步千工床增添了許多意趣。

  春杏驚嘆,“這床真氣派,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床的呢。”

  李薇也嘆,她這個活了兩世的土包子,也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這么精致的床呢。

  春柳從東廂房出來,到放床的西廂房,看著這床,眼睛閃了閃,有歡喜,更多的是憂心,跟何氏道,“娘,年哥兒弄這么一個東西,那府里頭的人不會怪他?”

  何氏的心頭現在定了下來,前些日子追問年哥兒的打算,他倒也沒避李海歆與何氏二人,原原本本的說了。他回來自然是要替佟氏討公道,可因那幾個人相互打掩護,都說沒有推佟氏,是她自己不小摔了一跤磕倒在桌子角上,這才……,賀老爺似是信了,這事兒便沒再追究。

  再者即使是真的追究起來,交與官府,這錯失殺人,也不是個什么很重的罪名,以賀府的財力,買通官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也是很輕松的事兒。

  所以他要從根里兒著手。

  這話他沒明說,可何氏與李海歆卻是聽明白了,這根就是賀府的錢財。

  現在他弄出這么一出來,肯定是心頭有什么打算,便向春柳笑道,“行了,他都十六歲了,做事也知道分寸,送你的新嫁床,你就安安心心的收下吧。”

  吳旭娘接口道,“春柳這福氣可是不淺,我小時候聽旭哥兒姥娘說,她年輕的時候在江南做工,見過這撥步床。那個時候,咱們這里還不興這個呢。”

  何氏也笑,“可不是,要說這新鮮的家具樣式,大都是南邊兒傳來的。那邊兒的地肥人富,比咱們這兒講究呢。”

  床架好后,張管事兒請李海歆與何氏過目,兩人都說挺好,不需要改動,那張管事兒笑道,“即使老爺夫人滿意,那我們就回去復命了。等您家的吉日定了,差人去鋪子說一聲,我們再去男方家里安床。”

  送走木匠鋪子這一行人,春杏興奮的從屋中取了本書,指著這里該繡一副幔子,那里該掛兩面輕紗。

  李薇也過來湊趣兒,給春柳出主意。小虎子更是鬧著要爬到床上去玩兒。

  李家人笑鬧了一陣子,把那點擔心都消散了,便去準備午飯。何氏因這床的事兒解決了,心頭倒也輕快不少。

  再說回賀府,年哥兒前腳兒進了府,后腳兒便有人報石夫人知道。她看了看天色,已將正午,便讓人擺飯,又差人去賀老爺書房傳話兒,說是二少爺這些日子收糧辛苦了,她特意吩咐廚房燉了消暑的苦瓜排骨湯,讓父子二人別談事兒忘了時辰,記得到廳里用飯。

  去書房傳話兒是石夫人的大丫頭,她到時,年哥兒剛向賀蕭匯報完糧鋪收新糧的情況,聽到這丫頭的話,年哥兒輕笑了下,“謝夫人關愛。”

  賀蕭擺手讓這丫頭先行,沉默了一會兒,問年哥兒,“今兒劉掌柜說你從木匠鋪子里搬了張床給城西李府?”

  年哥兒輕笑點頭,“是。那床作價一百二十兩,已給木匠鋪清了帳。”

  這木匠鋪子名義是歸大少爺管著,年哥兒這么說,便是在告訴賀蕭他沒沾賀永凌的便宜。

  賀蕭臉沉了沉,說道,“我許你與他們來往,你也要有個限度。”

  頓了頓又沉聲道,“莫要再讓我聽到什么親妹妹另有其人,親父母另有其人的混話”

  年哥兒臉色也跟著微沉,頭略向門口偏去,停了片刻,才道,“我已認祖歸宗,自是賀家子孫,至于是哪個奴才這樣的話,要查出來也不難。”

  說著把頭偏過來,面目平靜,看向賀蕭,“可要我代父親查一查?”

  賀蕭被噎了下,瞪眼看了他一會兒,才擺手,“罷了,吃飯”

  正廳里,石夫人與賀府兩位姨娘,以及喬姨娘所出的三小姐賀珺,孫姨娘所出的四小姐賀瑤都已到了。

  因賀家老大賀蒙家中也有兩女,這二人在宗里排行第三第四。

  此時,石夫人坐在上位右首,兩位小姐分別坐在她左右下首的第一個位子之上,兩位姨娘各立在兩旁。

  賀瑤正與石夫人說著話,“母親,聽說咱們鋪子里又來了江南的新花樣的料子,我……夏衫沒做幾件,母親,我能不能再做兩件新衣裳?”

  石夫人正笑著的眼兒沉了沉,看向安靜坐在另一側的賀珺,又掃過喬孫兩位姨娘。

  孫姨娘忙笑道,“夫人,四小姐年幼不懂事,您別聽她的話,她的衣裳夠穿”

  賀瑤興奮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不悅的看了孫姨娘一眼,卻也不敢出聲,把頭低下來,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石夫人笑了笑,看向孫姨娘,“人人都說我們賀府的四小姐天真爛漫,進退有度,怎么你這個當姨娘的反倒說起自家小姐的不是來了?”

  孫姨娘臉色訕了訕,強笑了一下。

  賀瑤立刻又高興起來,歡喜的道,“母親這是同意了?”

  石夫人“嗯”了一聲,掃過賀珺,“即要做,你們姐妹二人各做兩身吧。”

  賀瑤有些意外,略透出一絲不悅,不過還是馬上笑著站起身子道謝。賀珺也連忙站身子道謝并推辭,“母親,只給妹妹做便好,我的衣衫夠穿呢”

  喬姨娘正要搭話,門外有丫頭喊,“老爺二少爺來了。”

  石夫人立時站起身子,往前迎了兩步,賀老爺與年哥兒進了廳中。石夫人先給賀蕭見了禮,年哥兒才向她行禮,“母親安好”

  石夫人笑道,“快起身吧。你這些日子忙累壞了吧?今兒我猜著你會回來,早早讓廚房備了幾個你愛吃的菜。”

  年哥兒道了謝。

  賀蕭率先入座,石夫人也跟著入了座,另讓賀珺賀瑤及年哥兒,“你們都坐吧。”

  賀蕭不見賀永凌,眉頭皺了下,“凌兒呢?”

  石夫人連忙笑道,“他今兒說腿傷又有些疼,午飯我讓人給他送到房中去了。”

  賀蕭重重的“哼”一聲,卻并未多說話。掃過孫喬二位姨娘,“你們也坐下吧。”

  石夫人臉上有些不好看,不過,還是順著賀蕭的話道,“老爺讓你們坐,都坐吧。”

  孫喬二位姨娘這才謝過老爺夫人,分別去坐在最下首。

  席間石夫人一直臉上帶笑,給賀蕭布菜,也慈愛關切的一直勸年哥兒多吃些,“你呀,這么大熱的天兒,去收糧,讓糧鋪的掌柜伙計們去就好,何必親自跑去呢?瞧瞧出門兒在外小半個月,人也瘦了,臉兒也黑了”

  年哥兒抬頭輕笑,“父親將糧鋪交給我,我自然要盡全力。”

  石夫人笑笑,向賀蕭道,“老爺把糧鋪交給年哥兒管確實沒錯,你看看他,比凌兒還小三歲呢,辦事就沉穩有度,讓人放心的很”

  年哥兒聽了這話,微一詫異,隨即便恢復常色,低頭用飯。

  一時,眾人用完了飯,丫頭們將飯菜撤下,又上了冰鎮的銀耳蓮子湯,石夫人看了看賀蕭,又笑道,“老爺,一轉眼兒年哥兒也這么大了,糧鋪他管得又有聲有色的,我便想起一樁事兒來……”

  年哥兒正低頭喝著湯,突然這話,猛然抬頭,因用力過大,碗中的湯水濺了出來,灑了滿手。

  他卻渾然不覺,直盯著石夫人,等著她未說完的話。

  賀蕭本正等著石夫人接下面的話,見年哥兒驚慌,不覺皺了眉頭。

  一旁的大丫頭忙招小丫頭端了水來,過來要替他擦拭,年哥兒閃開她的手,自己去水盆中洗清。

  石夫人輕輕一笑,略帶些責怪道,“我正想跟你父親說,你如今大了,行事有度,方山那兒咱們也有幾個鋪子,這么些年,一直由你伯父代為管著,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想讓你去管管那幾個鋪子呢。你這一慌張,倒讓我不好說這話了。”

  年哥兒洗了手,轉過身來,面容已平靜下來,聽了這話,略一頓首,便向賀蕭道,“父親若放心我去,我去便好。”

  賀蕭有些意外石夫人會突然提及這個。

  那方山的鋪子,當初賀蕭父親給他們分家產的時候,只說誰能讓那幾個鋪子扭虧為贏,鋪子便歸誰。雖然鋪子最后是賀蕭救回來的,可是還沒等分個清楚明白,賀蕭父親就去了。

  現在,那幾個鋪子的契子雖在他手中,可是,因老父親沒有留下一句明確的話,這幾個鋪子便成了一筆糊涂帳。原先他沒病時,這鋪子的贏利一年還能分得幾千兩的銀子,自他病了后,大少爺對生意不上心,賀蒙又一向強勢,自那會兒起,贏利竟是一分也沒有再往二房這邊兒分過了。

  如今,他病雖然好了,可身子骨大不如前,精力上也跟不上,單是宜陽縣和青蓮縣的幾個綢緞鋪子,都夠他忙活的,也分不出精力來去要方山那幾個鋪子。

  這會兒石夫人提及,他心中也是一動,做生意年哥兒是此天賦,他說不定能將這幾個鋪子收回來,目光掃過笑意盈盈滿是慈愛的石夫人,略沉吟了一下,點頭,“也好。這幾年為父身子不好,你伯父代管著那鋪子多年,也是該接管過來了。”

  頓了頓又道,“那鋪子也先不急,等我跟你伯父先提一提再說。”

  年哥兒應了一聲。

  石夫人又親手添了一碗冰糖銀耳蓮子湯給他,“按說這事兒該你大哥去。可惜,他的腿也沒好利索。你又比他多了些做生意的天賦,只好辛苦你了。”

  年哥兒起身接過湯,放到桌上,并不喝,只是道,“大哥安心養傷便好。”

  午飯結束后,年哥兒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山與柱子已在下人房中用過飯,在書房等他。

  卻見他去時精氣神還好,回來有些無精打彩,連忙上前詢問,“年哥兒,出了什么事兒?”

  年哥兒笑笑,“沒什么大事兒。大夫人向老爺提起方山的那幾個鋪子,想讓我過去接手。”

  “什么?”大山大驚失色,結結巴巴的道,“方,方山,方山的鋪子不是你大伯管著?他若肯交鋪子,這鋪子不早就要回來了?”

  柱子先是驚了一下,隨即又按奈下來,沉思片刻,問道,“那這糧鋪現在怎么辦?賀老爺他說了沒有?”

  年哥兒搖頭,不過,他又輕笑了下,“大夫人必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出什么主意,把糧鋪收回去。”

  柱子點頭,“也對”

  大山在一旁急道,“年哥兒大伯是個什么樣的人,整個宜陽城的都知道那鋪子是那么好收的么?”

  柱子笑著搓搓手,“是不好收,不過,一旦收回來可就是年哥兒的了。那草包一分銀子也別想撈到手是吧,年哥兒?”

  年哥兒輕笑點頭,以指扣桌,象是在心底盤算什么。

  柱子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問,“僅僅只是方山的事兒?你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可是很沒精打彩,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呢。”

  年哥兒停下手指,抬頭輕笑,“沒事,只是這事”

  大山看他笑得輕松,便問道,“年哥兒,方山的鋪子,你有什么主意么?那地方雖說不遠,可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即使是咱們三個都去,怕也是不頂什么事兒。”

  年哥兒想了想,笑道,“算了,這事兒估計還要等一陣子,先不說了。”

  柱子點頭,手捏下巴,想了一會兒,道,“肯定是她不滿意你從木匠鋪子里大張旗鼓的給春柳送去婚嫁床的事兒。”

  柱子話剛說出口,警覺失誤,急忙回頭去看大山,大山剛松泛一點的臉色,登時又沉了下去。

  他呵呵的干笑了兩聲,輕咳一下,拍大山的肩膀,“那個,大山,這事兒都已成定局,你就別想了。再說,這事最終不成,還不是因為你嬤嬤性子太犟?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不能太怪你嬤嬤,連我爹娘都說過同姓不通婚的話呢。”

  大山把臉往一旁扭,同時推了他一下,“行了,說正事兒吧。”

  柱子嘿嘿笑了,轉問年哥兒,“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讓你去方山的?”

  年哥兒輕笑,點頭,“應該是。”

  大山在年哥兒對面坐下,道,“送床這個事兒你是不是做得太急了些?”

  年哥兒坐著,不點頭也不搖頭,好一會兒才說,“我應了我爹娘,兩年之內必重回學堂,參加科舉呢。”

  柱子與大山對視一眼,同時點頭,也是,時間不能和他們都耗在這上面兒。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柱子站起身子笑道,“今兒你去不去李大娘家?”

  年哥兒想了下,搖頭,“明兒去吧。我先去一趟舅舅府上。”

  午休過后,年哥兒去佟維安府上,經過西市口,周家酒肆的匾額,一晃而過,他立時叫停車。

  趕車的小廝名叫冬生,連忙勒緊韁繩,將馬車停靠在路邊兒,年哥兒從車上下來,酒坊里的小伙計看見他,一面迎出來,一面伸頭往里面喊,“少東家,您的小舅哥來了。”

  年哥兒已是聽見,輕笑著進了酒坊,周濂從后面房間轉出來,看見他,笑道,“這會兒暑氣兒還沒消,便想著飲酒?”

  年哥兒搖頭,周濂一邊將他往里面讓,一面說道,“聽說你出去買糧,幾時回來的?”

  年哥兒道,“今兒一早到的。”

  周濂泡了杯八寶茶給他,在他對面坐下,看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沉重,便問,“可是有什么事兒?”

  年哥兒以指磨著杯沿,沉吟了一下,便將賀蕭要他去方山收鋪子的事兒說了。原本他是沒想到與周濂說這個事兒,卻在掃過周家酒肆匾額的一剎那,心中突然一亮,周濂交友廣,年歲又略大些,走的地方也多,說不定他在方山能有些路子。

  周濂一聽是這事兒,便笑,“人是認得幾個。不過,你用著用不著,得看你想怎么辦?”

  年哥兒自然聽得懂他的話,無非是在讓自己想想,這事兒究竟該怎么辦,或者說得更明白一些,是明著辦,還是暗著辦。

  當下笑了起來,拱手道謝,“那我先謝過三姐夫了。等這事兒定下來,我還要向你討教。”

  周濂點頭,透過窗子向外掃了一眼,笑道,“我聽說你家二姐夫在城南郊有個魚塘,以我看,你也別去佟府了,咱們搬壇子好酒,去他那里坐坐?”

  年哥兒立時點頭,“好,二姐夫還會做一道魚,極宜下酒呢。”

  兩人說笑著出了里間兒,周濂讓小伙計去搬酒,年哥兒信步走到酒坊門外,立在墻蔭之下,瞇眼望著白花花的日頭,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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