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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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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盛跪在草地上,片刻過后,綠色的草浪不斷拂過,耳邊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忍不住抬頭,看到歸晚似有猶豫似有迷離的神情,低頭一想,明白了其中顧慮,從腰間摸出一面小小的腰牌,高舉過頂。

  看到樓府的探子腰牌,熟悉的樓字盤旋牌上,一縷溫暖之情緩緩涌上,歸晚終于舒心一笑,說道:“不必多禮,請起吧。”

  簡單地答應了一聲,豁然起身,早聽聞相爺夫人天人之姿,可是今日相見,卻見到歸晚臉上居然涂著不知名的黑色粉末,厚厚一層,樣子狼狽無比,只有那一雙幽深的眸子,帶了些透澈的質感,燦若星辰。不敢多有冒犯,樓盛移開視線,稍稍整理思路,匯報道:“相爺已經連夜兼程趕往玉硤關了,兩日內就可抵達。夫人隨我前往玉硤關吧。”

  聽到這里,站在一旁的林染衣終是忍不住,開口嘟囔道:“相爺?你是樓相之妻嗎?”

  歸晚輕點頭表示肯定,一旁的樓盛恭敬地搶言道:“夫人,不能在此處多停留,弩軍似乎沒有放棄,不久就會追上來的。”

  提到弩軍,剛才那一箭貼著衣袖飛過的感覺似乎又竄上心頭,歸晚從脊椎處透出涼意,首肯了樓盛的建議,在林染衣也并不反對的情況下,等待她讓發狂的馬平靜下來,三人兩馬,向著東方放蹄而去。

  樓盛似乎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帶領著林染衣和歸晚穿過綠海,整整一天一夜,終于趕到了玉硤關城門下。

  身體已經疲倦至極,看到玉硤關三個大字,歸晚卻有一種親切的解脫感,經歷了近一個半月的旅途,終于回來了,還在感慨間,城門已經大開,一小隊首城軍跑出城門,看到三人,紛紛散開,排成隊列,白羽鎧甲,青騰軍靴,修長挺逸的身形,英俊如霜的面容,從城內緩緩步出的竟然是林瑞恩將軍。

  稍帶冷淡的表情在看到林染衣時,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情,瞬時給人一種撥開云霧看到陽光的感覺:“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瑞恩,讓你擔心了,”林染衣走上前,揮著手中鞭棍,笑著大聲喊道,“我回來了。”

  不僅是林瑞恩帶有笑意,就連旁邊的士兵們都現出會心的笑容。大家歡愉之時,林染衣拉過歸晚,介紹道:“這位是樓相夫人,我們患難與共,從弩都一起出來的。”

  林瑞恩轉向歸晚,在眼眸對上的一瞬間,笑意微斂,眉輕皺,隱蘊著縷縷的心疼,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樓夫人……”后面半句哽在喉中,無法成言。

  輕點頭示意,歸晚莞然:“總能在危急之時遇到林將軍和你的親人,歸晚真是幸運至極。”總在非常時刻碰上他,在不知不覺間,對他已經多了一份難得的信任和安心。

  嘴邊淡淡漾開一個笑容,冷漠如霜的少年表現出極其罕見的溫柔表情,正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他驟然臉色巨變,一個箭步沖向前,手輕輕一勾,摟住她后傾下墜的身軀。

  歸晚漸漸地心安下來,一天一夜趕路造成的疲倦感因為精神的放松而突然襲上全身,視線蒙然,從一點開始模糊,擴散開來,身子一輕,向后倒去,最后一眼看到了一小片淡藍的天空,迷迷糊糊中,感到一雙很溫暖有力的大手,支撐住她,讓她得以安然沉入夢鄉。

  在歸晚突然暈倒之時,樓盛和林染衣同時都想伸手攙扶,還沒及時反應,林瑞恩已經沖到眼前,把歸晚樓在懷中,面色鐵青,竟顯出心慌和心痛的神情,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反應,抱起懷中人,向著城門內跑去,把一干楞住的人拋在腦后。

  眾士兵驚訝不已,樓盛和林染衣站在原地,望著城門的方向,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神情沉郁,一則是驚,一則是憂。

  柔柔的溫和光亮透進眼里,歸晚徐徐睜開眼簾,對上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瞳,平日的冷,此刻在這眼瞳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溫暖之情,柔和了這冷將軍的臉部線條,淡笑如風,歸晚低喚道:“林將軍?”

  才想舉起手,勾纏之下,才發現自己竟然抓著對方的手,歸晚羞頷地一驚,立刻松手。

  手中悵然若空,林瑞恩收回手,又恢復那種有點冷冰的模樣:“怎么樣?身體還好嗎?”

  “恩。”歸晚低低應了一聲,輕輕一動身子,似乎已經康復了一大半,看著林瑞恩,心中無限謝意,“有勞將軍了。”

  “哪里,夫人客氣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其他什么,從她口中聽到謝謝兩個字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愿。昏迷中,她好象睡得并不安穩,最初捏著前來為她凈身的丫鬟的衣袖,當他把她的手從衣袖上松開時,她卻輕轉抓住他的手,明明可以甩開,他卻猶豫再三,最后只能任由她而去。她手上用力并不大,卻好象一個箍,把他層層套住,無法掙脫,說不清楚什么感受,也許這一切,只是在為他留在這里做了最好的借口。

  室內無聲,歸晚對周圍稍一四顧,這才發現身處軍營之中,偏過頭,注意到這種奇特的氣氛,無聲地近似詭秘,林瑞恩也失去了那竣嚴的冷意,漂亮的眸子里流溢出奇特的神采,似乎在掙扎些什么。

  對著一室的沉靜,歸晚就在苦苦思考話題之時,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咕嚕之聲。

  林瑞恩錯愕片刻,隨即忍不住低笑出聲,剛才的詭秘一掃而空,他轉身拿過早已準備好的糕點,端到歸晚面前。

  對這精致的糕點闊別已久,一路奔波也沒顧上膳食,歸晚融開滿足笑容,開始專注地吃起糕點。

  看著她慢慢進食,糕點一小口一小口進入她的口中,他的心情也隨之一點一點的高興起來,只要看到她笑,就覺得似乎一切都是美好的,看到她狼狽,他就有心痛的感覺,明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他還是無法控制這種日趨復雜的心情。

  陽光灑進室內,猶如披上一層金色薄紗,窗外絢麗動人的景致無人欣賞,黑發如漆,清艷雅致的女子坐在床前進食,而白羽鎧甲的少年將軍托著盤子,不懂累似的維持著一個動作,只有那雙眼睛里,不時流露出專注神采。

  “相爺,”一看到遠處急速馳馬而來的人影,守在軍營外的樓盛立時跪倒,恭敬地迎接。

  “歸晚呢?在這里嗎?”爾雅的臉上再也掩飾不住焦急的神色,樓澈帶些緊張的問。

  知道樓相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急趕而來,本想勸他多做休息的話語也說不出來,樓盛指指最中央的大營,說道:“夫人在那。”

  多久了?有多久沒有見到她了?

  按耐不住有些激動的情緒,樓澈頭也不回向著主營帳快步走去。

  從沒見過樓相如此模樣,樓盛倍感吃驚之余,突然想起,營帳中還有林將軍在,清早在城門口的情景無意閃過腦海,直覺告訴他,其中糾纏著微妙的感情。忙跟上樓澈,低喊道:“相爺慢走。”

  沒有聽到樓盛的叫喚,眼里似乎只有那營帳是唯一的存在,他步不停歇,來到主營帳前,微一使勁,在樓盛還來不及攔阻之下,一把掀起厚重的營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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