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是倒、倒老、老爺,來你們、富、富山商行、行收、收泔水、水啊!”林江北嗓音都變了,脖子向后仰著,眼睛向下瞄著,哆里哆嗦地說道。
“你是倒老爺?那你的小腿上怎么沒有肉疙瘩?”富山井也如同一條毒蛇一般盯著林江北,似乎林江北敢回答錯一個字,他手中的匕首就將毫不留情地穿透林江北的喉嚨。
“我、我第一天、干、干倒、倒老爺,小、小腿、腿上怎、怎么會出、出現肉、肉疙瘩?”兩行眼淚順著林江北的面龐直淌而下,嘴里嗚咽道:“不、不帶、不帶這樣、這樣欺負人、人的!泔、泔水、我、我不收、收了,還不、不行嗎?”
“第一天干倒老爺?”富山井也手中的匕首松了一松,狐疑地望著林江北。
“是、是啊,我、我第一天干。”林江北頭依舊往后仰著,一動都不敢動。
富山井也觀察了林江北半天,把匕首收了回來,“你說你第一天干倒老爺,有什么證據嗎?”
“有、有啊!”林江北的嗓音變得稍微正常了一點,脖子也敢慢慢地正了回來,“你們、你可以去問問、問問其他幾個倒老爺,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和、和他們一、一樣,是剛剛、剛剛加入、加入韓、韓記金、金汁行的?”
富山井也就望了西村剛史一眼。
西村剛史心領神會,立刻從樓里叫出一個日本特工,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那個日本特工“嗨伊”了兩聲,立刻推出一輛洋車,跨上去疾行而去。
富山井也又回過頭望著林江北,“除了這個之外,你還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你是第一天干倒老爺的?”
林江北咬著下嘴唇想了一下,忽然間激動地說道:“船票,我兜里還有一張我昨天到杭城的船票,你看看就知道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褲兜里摸出一張皺巴巴地船票,遞到富山井也手里,“你看看,這是我前天乘坐聯青達輪船公司從余杭趕來杭城的船票,可以證明我是剛剛來杭城的。”
富山井也雖然來杭城只有三年,但是對杭城內河航運情況卻非常熟悉,自然知道確實有一家聯青達輪船公司經營余杭到杭城的內河航線,公司地點就在局里日租界大約十里路的艮山門碼頭。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船票,問林江北道:“你是從余杭什么地方出發的?杭城哪個碼頭下的船?”
“我是從余杭縣城在城鎮出發的,在艮山門碼頭下的船!”林江北自然是對此早有準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幾點開的船,又是幾點到達的艮山門碼頭?”富山井也繼續問道。
當時的船票和現在船票不一樣,只有一個日期和起訖地點,并沒有具體的發船時間。
“嗯……”林江北假裝回想了一下,這才回答道:“上午十一點整開的船,到達的時間大概是下午三點多,具體三點多少,我記不清楚了。”
富山井也本想讓西村剛史打電話到聯青達輪船公司去核實一下,但是考慮到西村剛史蹩腳的中國話,就改變了主意,對西村剛史說道:“西村君,你在這里看著他,我去打個電話查證一下。”
“嗨伊!”西村剛史應了一聲,伸手把腰間的王八盒子摸了出來。
富山井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電話公司的電話號碼本,查出了聯青達輪船公司的號碼,撥打了過去。結果證實那個中國倒老爺沒有說謊,輪船的在余杭縣的出發碼頭和起訖時間都完全對得上。
富山井也放下電話重新回到院子里,西村剛史剛剛派出去查證的日本特工也騎著洋車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趕回來了。
“富山閣下,我剛才到外面查清楚了。余杭幫派過來負責里馬路這一帶的十個糞車車夫當中只有三個是以前拉過糞車的老手,其余七個,包括來咱們富山商行的這個糞車車夫都是這兩天新招進來的新手。”那個日本特工用日語小聲向富山井也稟告道。
富山井也瞥了林江北一眼,心中暗道難道說是自己多疑了,這個年輕中國倒老爺沒有問題?
不對!
自己陷入了思維誤區!
他是第一天拉糞車的新手,豈不是說明他更有可能是派過來刺探2號鼴鼠情況的中國特工嗎?
心里想著,富山井也就有了主意。
“呵呵,看來確實是有點誤會啊!”他笑呵呵地沖林江北說道,“輪船公司那邊,還有你的幾個同行那邊,我們都調查清楚了,你確實沒有撒謊,是第一天干的倒老爺這一行。”
“哦!那我可以走了嗎?”林江北伸手準備去提泔水桶。
“別急,年輕人!”富山井也伸出拐杖攔住了林江北,“咱們再聊一聊嘛,你叫什么名字?”
林江北把手縮了回來,“我叫劉大黑。”
“今年多大了,什么地方人?”
“今年十九歲,余杭縣黃湖鎮黃圩山村人。”林江北把早已經準備好的資料報了出來。
“之前出過遠門嗎?最遠到過什么地方?”富山井也繼續問道。
“沒有出過遠門,最遠只到過黃湖鎮上。”
“那你平時在村子里都干什么?又怎么想到要跑到杭城來干倒老爺?”
“我平時在村里幫家里人種地,但是家里人多地少,收的糧食不夠吃。又聽鎮上那些人說,在杭城拉糞車一個月能收入差不多十塊錢,我就想跑到杭城來試一試。”林江北回答道。
“哦!一直在家里種地啊?”富山井也望著林江北,“那你家里種的是小麥還是水稻?”
面對這個明顯的陷阱,林江北當然不會上當,回答道:“當然是水稻了,我們那兒沒有人種小麥!”
“原來種的是水稻啊?”富山井也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用拐杖戳了戳林江北腳上的破破爛爛的布鞋,說道:“把鞋子給我脫了。”
“啊?又要脫鞋子啊?”林江北一臉吃驚。
“對,要脫鞋子!”富山井也點頭道。
“好吧!”林江北一臉無奈狀,把腳上的破布鞋脫掉,光著腳站在地上。
富山井也往前湊了兩步,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林江北那一雙黑乎乎的沾滿污泥的雙腳,扭頭沖剛才騎洋車出去調查的那個日本特務吩咐道:“去端一盆清水過來。”
“嗨伊!”那個日本特務躬身應了一聲,快步跑了回去,很快就端了一盆清水過來。
“劉大黑,”富山井也用拐杖輕輕敲了敲水盆,對林江北說道:“把你的腳洗一下吧!”
“什么?”林江北有點搞不懂眼前這個日本特務頭子究竟想干什么。
“我讓你把腳洗一下!”富山井也冷冰冰地說道。
“好,好吧!”
林江北蹲下來,用手撩起水盆里的清水,開始清洗腳面。很快,腳面上的黑泥就被清洗干凈,一雙粗糙的、布滿裂口和老繭的雙腳,就顯露在富山井也面前。
“哈哈!”富山井也看著林江北的雙腳,仰頭狂笑了起來,“小王八犢子,我差點被你蒙騙過去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沖著西村剛史揮手命令道:“西村君,把這個中國特工給我帶到審訊室,我要好好審問一番!”
“嗨伊!”西村剛史應了一聲,立刻把手中的王八盒子頂在林江北的腰上,沖著他喝道:“你地,跟我走地干活!”
“老、老板,你、你們是、是不是搞錯了?”林江北叫道,“我、我只是過來、過來收泔水的,哪里、哪里是特、特什么工了?”
“我搞錯了?”富山井也冷笑一聲,“好吧,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告訴你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綻吧!”
他伸著拐杖在林江北的腳指甲上戳了戳,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在你們中國,在種水稻的農民,因為整天光著腳在水田里踩來踩去,都會患上嚴重的灰指甲。”
“而你再看看你的十個腳指甲,干干凈凈,一點毛病都沒有。你卻告訴我說,你一直在家里種水稻?”
林江北心中一震!
這下可真的糟了!
作為一個北方人,他從來沒有下過水田,根本不知道光腳在水田里踩來踩去容易患上灰指甲。更何況在上一世的時候,由于生活條件的改善,南方的農民基本上都是穿著膠鞋下水田,患灰指甲的概率大大減少。
這就導致了林江北在做偽裝的時候,陷入了一個思維盲區,根本沒有考慮到灰指甲的問題,現在被富山井也抓了個現行!
怎么辦?
這個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別說是制裁2號鼴鼠,他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要搭在這里!
林江北陷入了穿越以來人生之中最大的危機!
在醫院等檢查結果的時候,用手機趕出來一章。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