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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掘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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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落葉濕漉漉地糾纏在一起,像一團團爛泥,被人踩過去,又踩過來,直至再不見原本模樣。

  這座廢棄的莊園,亦如落葉般,經風吹經雨打,露出了遍體傷痕。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

  遠處的天,已經很亮。只是這亮,同晴天里的不太一樣,似乎帶著種薄薄的灰度。無邪就在這灰白色的天光下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困意裹挾著失望,潮水般席卷而來。

  越失望,越是困倦。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著自家主子。

  有陌生的冷意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從小時起,便一直跟著薛懷刃。一步步走過來,什么冷暖無常,絕望傷心,他都已經見證過。可這樣子的主子,連無邪都覺得同以往不太一樣。

  他忽然想起了祁家那位姑娘。

  同祁太微在一起的時候,他家主子分明是快樂的。

  如果能一直快樂,倒也沒什么不好。

  他揚聲喊了斬厄過來,問斬厄,如何了?

  斬厄的臉色倒是同平日里沒什么不同。他一向是個木刻石雕似的人,就是不痛快,也不容易被人瞧出來。

  無邪勾著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拉低了問:“你那邊的人,找到東西了沒有?”

  斬厄想搖頭,可脖子被勾住了,硬邦邦的好像轉不動。

  “沒有。”

  言簡意賅。

  兩個字已是不少。

  無邪松開了他,嘆息道:“邪門了,怎么就找不著呢。”

  他看向了薛懷刃。

  薛懷刃已經坐下了。

  他身下是個石墩子。

  這座亭子,石頭做的,倒很完整,清掃一遍就能同過去一模一樣。他垂下頭,將臉陷入掌心,低聲道:“我要入宮一趟。”

  無邪愣了一下。

  “東西還未尋到,您這會便要入宮?”

  薛懷刃的聲音里透著兩分疲憊:“義父的消息只說地圖和這座莊子有關,卻并不曾說過地圖一定就還在莊子里藏著。如今遍尋不見,說不定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無邪已經失望了半天,聽到他這樣說,也不覺得驚訝,只是道:“您走了,萬一尋到,誰來拿主意?還是小的替您跑一趟吧?實在不行,斬厄也去得。”

  話不會多講。

  但說說清楚還不容易?

  他拽熊似地把斬厄拽過來:“您看怎么樣?”

  薛懷刃放下手,站起身來:“不用了,我親自去。旁的事,你們二人一道拿主意便是。”

  無邪見狀,只好答應下來。

  這時候宮里的氣氛也有些微妙。

  棋是已經不下了。

  但勝負仍未分出。

  國師沉默著,祁遠章也不說話。兩個人只坐在那閉目養神,間或舉起茶杯喝上兩口。飯食也不吃,似乎誰都沒有胃口。

  等待永遠是煎熬的。

  即便活到了焦玄這個歲數,仍舊不能免俗。

  內心煎熬,便忍不住多想。

  不聞不問的祁遠章,讓焦玄心中產生了疑問。為什么他一點也不好奇?為什么他明知道莊內的陣法破了也不問上一句?不時進來傳消息的人,似乎也沒有激起祁遠章分毫的求知欲。

  焦玄終于還是打破了沉默。

“靖寧伯就不想問問老夫,如今陣破了卻還留人在那,是為  了找什么東西嗎?”

  祁遠章睜開眼睛笑了笑,不答反問道:“莫不是找信陵王?”

  他們當然沒有抓到信陵王。

  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知道信陵王是生是死,人在哪里。

  祁遠章這樣問,當然是說笑。

  焦玄知道他在裝傻,也跟著笑起來,但并沒有點破,只是道:“若能抓到,也是樁好事。”

  日光透過窗欞縫隙照進來,將屋子里照得亮堂許多。

  祁遠章就坐在窗邊。

  陽光落在他臉上,照出了他面上黯淡的神色。

  他不是假裝不感興趣。

  是真的不曾好奇。

  焦玄不由冷下了臉。

  事情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正要出聲,忽然看見祁遠章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像是有些頭疼。眉頭也皺了起來,似乎很嚴重。

  焦玄臉上的冷意霎時消退。

  祁遠章站起身來,看向他道:“下了一夜的棋,實在是乏了。”

  焦玄點點頭:“是啊。”

  尤其是這棋并未分出勝負,實在令人疲乏。

  他望著祁遠章,仔仔細細觀察他的面色,忽然提高了音量:“靖寧伯可是身上不適?”

  祁遠章不見怔愣,只是微笑:“困乏罷了。”

  焦玄瞇起了眼睛。

  祁遠章撣撣衣裳上的褶皺,笑著道:“天亮許久,我也該回去了。今日原就約了人會面,耽擱不得。”

  陣已經破了。

  復國軍活口也抓到了。

  剩下的,要找的東西,他并不關心,焦玄自然不能強留他。

  焦玄點頭道好,目送祁遠章去洗漱更衣,離開了這間屋子。外頭的陽光,已經如碎金般灑落下來,那層薄薄的灰度早便融化在了金色中。

  隆冬里,這樣艷陽烈烈的日子并不多見。

  焦玄坐在寬大的椅子里,深吸了一口氣,吩咐手下道:“去跟著靖寧伯。”

  他沒有攔著祁遠章走,可不代表他不能派人跟著。

  一刻鐘后,他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回稟國師,靖寧伯并未出宮。”

  焦玄原本正閉著眼睛在想心事,聽到這句話立刻睜開眼站起身來:“什么?”

  手下低著頭,恭聲道:“靖寧伯往皇上那去了。”

  “往皇上那去了?”焦玄有些失態地拔高了聲音,“他不出宮去見皇上做什么?”

  建陽帝還在茍且偷生的時候便認得了焦玄。

  沒有焦玄,便沒有今日的他。

  他們二人好的能穿一條褲子。

  且焦玄志不在天下,對建陽帝而言全無威脅。

  是以什么挑撥,設局,對他們之間的關系都不會構成絲毫危險。

  焦玄想不明白,祁遠章為什么要去見皇帝。

  他見了皇帝,又能做什么?

  難道祁遠章先前說的那句話,要見的人,便是建陽帝?

  焦玄一貫心思縝密,鮮少有想不通的事。如今突然碰上了,只覺腦中一片混沌。他心中清楚建陽帝不會背叛他們之間的友誼,可是……他知道的太多……

  難免建陽帝安穩了幾年后不會生出別樣的念頭。

  焦玄望著門外艷陽天,突然意識到——

  祁遠章已經在他心里種下了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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